第二十章 卡洛斯(2 / 2)
神使和每天都会来参加祭典的狂热教徒才知道的地方。他们在一张橡木长椅上坐了下来,维多利亚被两个高大的男人夹在中间,脚边环绕着几簇白石楠,身后站着一树粉色的山茶花,正微猫着腰垂着枝,似乎想要探听他们的谈话。几滴残雨从花瓣和树叶上滴落下来,钻进长椅表面的木缝里。冬季的花园无疑是寂寥的,色彩惨淡,没什么人赏光。而长椅上的三个人看上像是一对为情感所困的男女,来寻求圣主的指示和神使的启发——这样的事在这儿很常见。
维多利亚从手提包里摸出一个深棕色玻璃瓶,上面绑着鹅黄色的缎带,打了个齐整得像是流水线上折叠出来的蝴蝶结。她把礼物推到神使怀里, “这是雪狐溪制药公司新上市的铁剂,利亚姆说这种比教会发的那种口感要好多了——至少不会让人感觉满嘴都是铁锈渣。” 这是他们来神庙之前,威廉提议去镇上买的。这个国家与神明沟通的介质都依赖着贞童使者的造血干细胞,适当表达一下敬意是应该的——维多利亚同样认为在表示关心之后,被询问者的警惕心会放下来,并且更愿意透露重要信息。
于是在卡洛斯真诚地道谢之后,威廉把伯爵夫人子宫里那令人作呕的东西的真相告诉了他,这个消息让他本就惨白的脸上的最后一丝红润消失了。
“你能想到任何会这么做的人吗?” 维多利亚问。“可能是情敌,第二顺位继承人,或者——夫人的情人。”
卡洛斯在维多利亚说完补充的那句话后,忽然脖颈僵直地瞪着她,但是眼神里不带恶意。维多利亚确信其中一个称谓刺痛了他,但她还不能确认到底是“情敌”还是“情人”。
“我不清楚。”卡洛斯的眼神又迅速温和下来。
“你能告诉我们,你和夫人是怎么认识的吗?我猜也许也跟伯爵一样,你们早在她来到海国之前就认识了吧?” 维多利亚说道,语句锐利,但语气平和。跟一些人谈话来获取线索,就像是与刚咬勾的大马林鱼较劲——你必须耐心地,稳定并有力地,一点一点地收回鱼线。若是用力过猛,他会撕裂自己的嘴逃走——甚至是把人拽下船,两败俱伤;有些则像是捕鲸。稍见端倪浮上水面就要握紧鱼叉,纵身跃起,准确地叉向猎物。而卡洛斯属于前者。他是那种你无法想象他会歇斯底里地爆发的人,就算是在被激怒的情况下,他也只会红着眼睛告诉你,你说的话让他很受伤——仅此而已,他不会反唇相讥,或是在怒吼中说出真相——激将法对他没有作用。
这个说法让卡洛斯不自觉得挺直了背,上身向后靠去,远离维多利亚,他五官纠结地扭在一起,眼里闪烁着难以解读的内容。
“能告诉我,你和夫人是在哪认识的吗?”维多利亚穷追不舍,并且强调道,“我相信这其中有至关重要的线索。”
良久的沉默。天色阴沉了下来,似乎又打算降下一场只会持续两分钟的阵雨。又过了一阵,卡洛斯紧锁的眉头骤然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胸前画了个“ ?”,双唇微启,呢喃着古语。维多利亚只听懂了大概:圣主原谅我,我必须要提起曾经的罪孽了。在向神明忏悔之后,卡洛斯如释重负地提起了嘴角,注视着女警的那双绿眼睛说道:“你猜的没错,我在沃利遇见罗宾之前就认识她了。就在鹰啸草原的传教区,在那场叛乱发生之前。” 说完他仰起头望着天,视线在包裹着雨的云团和光秃秃的枝丫之间搜寻着什么。维多利亚和威廉也跟随他的目光瞥去——什么都没有看到。
卡洛斯凝望着天空,嘴角强扯出来的笑意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更加沮丧,“你们知道,鹰神教徒相信在他们死后,精魂会变成鸟,飞回他们挂念的亲人和朋友身边吗?”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两个人,“不知道罗宾是还没有原谅我,还是因为异教的传说不可信——她死后我没有见过任何一只知更鸟。”他停顿了一下,失望地,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出:“一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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