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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完全是一片黑，他看不清任何事物，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存在，直到凯尔岚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才发觉了或许眼睛已经起不了作用了。

想要站起来，却不行。这里仿佛是污泥的内部，软软的包裹着他的身体，从衣服的缝隙蹭进去，和他的身体接触，只有脑袋留在外面一片空旷的地方，可以呼吸。

污泥不像是他见过的流沙或沼泽，根本轻的像不存在一样，能轻轻拨开，但没有支撑点，他根本逃不出去。

进来之前，他听到的声音是在说，“是我的东西”，那是谁？谁的声音，他不认识，可是……他的脑子抢答着给他画出了一个紫色的身影。

很好，他知道那是谁了。

揭晓谜底的时刻即将到来，凯尔岚反倒安心了起来。不过自从进入了这片污泥，就没有另外一个存在出现过，他心底涌起了一些担忧，不知道是对未知的，还是对留在外面的老师和公主的。

“诶？你没有试图逃跑吗？”

空间的光透进来了一瞬，那个人逆着光，看不清样貌。凯尔岚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也准备先按兵不动。

“怎么不说话啊？”

“喂———”

阿雅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她清晰地感知到凯尔岚紧紧皱着眉头还闭着眼睛。

“……黑泥里没有放怪东西啊”

戳脸不成，她便两只手去揪他的脸蛋，感觉没有以前肉多了，样貌也产生了一些变化。五官更瘦削，也更深刻。

凯尔岚的手从污泥里猛然冒出，抓住了阿雅的两只手。

阿雅不慌不忙，没有被吓到，反而打量着凯尔岚，说道：“我就说嘛……你怎么刚刚不说话？想吓我啊？好久不见了，都不先打个招呼吗？”

“好久不见……？”

似乎是对阿雅的用词有问题，凯尔岚重复了一遍这个话语。

“你上次不还说让我离你远远的，免得你臭到我了嘛！”

女性熟稔又亲昵的抱怨口吻，让凯尔岚的记忆空白显得很尴尬。

“……你是谁？”

“凯尔岚！这个玩笑不好笑！你再这样我连以前的事情也不会原谅你了！”

可是凯尔岚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的心因为女性暴躁的声音而跳的很快，脑袋里一直一直回响着一个紫色的身影，那个跟随在他身边几年的高贵公主的样貌，像一层薄薄的膜被揭开，眼前的黑泥也逐渐散开———他刹那间知道了人类用金钱和权利堆砌的高贵气质，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即便是站在一滩反射着不知哪里出现的诡异光线的黑色淤泥的中间，金色的长发，贴在她圣洁的脸旁，连生气的表情都能让凯尔岚心生忏悔之意。

“对不起，我、我……”

他一下子面红耳赤，说话结巴，垂着头不敢直视阿雅，抓着阿雅的手也迅速松开缩了回去。

凯尔岚看到她之后的羞涩反而让阿雅想起来了一件比生气重要的事情：“你的记忆不会也被污染了吧？”

“……应该是有的，我很多的记忆里都被塞了另外一个人的脸……”

凯尔岚毫不设防，像忏悔一般将自己压抑的这几年的想法和盘托出。

“是吗？那你不应该很高兴吗？猜的没错的话是公主吧？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凯尔岚感觉有点微妙，小心地抬眼看了下身高到自己嘴唇处的散发着圣洁气息的美貌女性，她时而生气，又时而面无表情，和认知里常常怀着神秘慈爱笑容的神相去甚远。

“你怎么知道是公主？”

“因为他们纳纳染偷了西斯娜的东西啊。”

“偷了什么？”

“西斯娜的眼睛。”

西斯娜这个名字出现第二次的时候，凯尔岚的记忆突然被撬开了一个口，一股狂风突然吹进了他的脑海，把被污染的区域呼啸着卷走肮脏的部分。

“凯尔岚？”

见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阿雅扯了扯凯尔岚的手臂。因为西斯娜的身体在衰落，她的时间感受也过得很快，生气和凯尔岚分开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

可是几年间他的肉体变化也是实打实的存在着。阿雅凑到他身上去闻了一下，高兴地做出结论：“你干净了！”

最后运转的一丝魔力离开他身体的刹那，凯尔岚觉得身体上仿佛有一个一直在流血的伤口愈合了。

“阿雅？”

她的变化好大，大得让记忆冲突的凯尔岚愣着试图将可爱的妹妹和眼前的女人对上号。

“想起来了啊！”

“嗯。”

与复杂记忆一起回来的还有错位的情绪。他记得上次对阿雅说的很重的话，凯尔岚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当时说的话。明明自己不是那样想的，却钻了牛角尖。

突然空气一阵安静，尴尬气氛酝酿了几秒。凯尔岚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僵局，却被阿雅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