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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谷雨得知他这个二叔的消息的死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礼拜后了,白雪皑皑地下了三四天,雪在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白溪山关上门板闭了铺子,而街巷上出了米面铺还肯冒着雪让伙计送货除外,大多人都是闭门不出。县里的石板路都滑的要跌跤,更不用说土路是个什么境况了。李三驾着牛车许久不来,白谷雨又一心温书,等到雪融了李三来送信了。白谷雨恍惚间竟然有种好似大梦初醒似的实感。

白谷雨回家奔丧,照旧是要住几日的。李三驾着牛车冒着寒风而来,天色已晚,路又泥泞,当然不可就这么紧赶慢赶地一日间来回,因此白溪山让李三先在客房里住上个一晚,一是稍作歇息,二是也好让白谷雨收拾些衣物做做准备。白谷雨一下陡然知道自己就要这么回去了,猛然间还生出些不清不明的恐惧来,这是近似于“近乡情怯”似的感觉。

他天天看书,又不出去,有时又几乎算得上茶饭不思,虽说他现在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身量拔高了,但白谷雨看一眼镜子又觉得自己越发苍白,看的活脱脱像一个勾魂尸,这还是他看话本时看来的,眼下黑影看起来又细细长长,这不就和话本里说的一模一样么。

白谷雨对着镜子端详了好半天,看起来活脱脱像个等着出嫁却怎么看怎么都不满意的新娘子,等到白溪山推门进来时正好听到白谷雨唉声叹气,又一声叹息趴到了桌子上,白溪山抿着嘴笑,轻轻咳一声提醒白谷雨,"虽说我不怎么赞成你这桩婚事,但看着你这么个模样,我心里还是难免觉得有趣。"

"我现在的样子可是不是脱了形?二叔,我现在实在是惶恐。虽说媳妇不见得每天念着我想着我,但毕竟久别,时隔数日陡然见面看到却又看到我这幅样子,他怕是心都要冷一截。"白谷雨朝镜子上呵出一口气,又用袖口把雾气擦干净,他用手指碰碰镜中自己眼下的青影,又忍不住叹一口气,这一口气只让他觉得好似把魂都叹出去了似的。

"你这样子倒像是少小离家就等着衣锦还乡似的,说法好生奇怪。就现在看来,怕是还不等人家说什么,你可要光是看着人家的眉毛拧一拧心就要凉半截。"白溪山把茶水递给白谷雨,"知道自己精神不足就早些睡,思前想后却总忧虑些于事无补的,真是个小孩子。"

白谷雨道一声谢,接过茶水时突然想起和苏柏和他见面时说的那些话,"二叔,"白谷雨沉思,"如今我这算是出来了么?"

"出来?"

"苏老师和我说的,我这算是出来了么,人家说一旦向前,就再也不会回头。"

"那你回头了么?"

白谷雨抿抿嘴唇,他用盖子轻轻地碰一下茶杯沿,氤氲的雾气蒸腾而上,"我的一颗心好像都吊在人家身上,我没法不回头。但我是否也根本走不远?"

"收拾好东西后早些睡吧。想这么多东西,等到见了面你就该明白了。"白溪山轻轻地把门碰上了。

白谷雨拎着箱子坐上了车,他挥手和白溪山作别,一路上都在想这事,他又想看的书焦头烂额,苏柏说"无暇留给私情",又想李蜇和他说"以后你就不再回头",还想着人家总说的"有出息"和"没有出息",白谷雨用手撑住额头,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但又觉得喉头有些哽咽。他突的感觉有些委屈,他明明是为了李蜇才愿意出来,但凭什么平白无故就得忘了他,还得不再回头?真是没有道理。

"如今你一头埋在书里,当然没心思想这事,但你抬起头了,又张开眼睛了,"苏柏用唱戏似的语调声,"你就知道前面有什么了。你就再也不回头看了。"

白谷雨用手指遮住眼睛,他毕竟是个软弱的人,他心想,就算再怎么在心里反驳嘴中也说不出口,怕是他自己也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如此真是辱没了自己,更是辱没了李蜇,他要在李蜇面前抬不起头的。

白谷雨闭上眼睛,他第一次切实地恨起了自己的懦弱,人家说的一句话就能如此钻进他的心里,越是想无视就越是鲜明,倒像是雾气似的丝丝把他缠住了,怪不得白溪山要他莫对别人开口,到底他的心是血肉组成,性子又不曾坚毅,但就这么辱没了人家的心,就可以么?

但或许媳妇对他无意。白谷雨想,睫毛禁不住颤动,本来就是他一厢情愿,李蜇本来对他无意么。或许又觉得平白添了麻烦罢。

到牛车止住了,李三唤他,白谷雨才猛然反应过来,一下子间又像是大梦初醒似的,"三叔,"白谷雨说,"麻烦你和婆说一声,我过会儿再去看婆很好,如今,如今……"白谷雨咬咬牙,"烦请让我先去看看媳妇。"

一见面就该明白了。白谷雨的心如擂鼓,焦躁让他的额角突突地跳,百般思虑又百般不得其解。白谷雨拎着箱子先下了,及至走到院门他的指尖碰上了毛糙的表面,竟然踌躇地不敢往里推开。白谷雨站在门前,忍不住磨磨后槽牙,他的手掌贴上了院门,想着怕又是和他走的那天一样差不多,不在才是常态的。

白谷雨的头低落了下去,他抿着唇,还没旋过脚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就听院门吱呀一声,"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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