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章（1 / 4）

＊

从16岁开始赵拓每晚都会梦见同一个场景。

阴冷潮湿的地穴，腥臭的空气里是什么东西爬行带起的沙沙声。

那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害怕得想逃却动弹不得，最终只能惊恐地由着那东西从后圈住了他的腰，一点点被拖拽进地穴的深处。

直到窒息感越来越明显，冰冷的表皮贴紧皮肤的刹那——他才又会骤然惊醒。

粗喘着醒来，所在的卧室里没有半点异样，梦中的一切画面在他睁眼之后就变得模糊不清，唯剩那任人宰割的恐惧感仍如影随形。

他尝试着向父亲描述自己所遭遇的梦魇。可电话那头的男人只沉默了片刻，便用着和往常一样冷淡的腔调对他说，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于是，赵拓就只能将那诡谲的梦境当作是场寻常的噩梦。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梦魇日渐频繁，他醒来得越来越晚。黏腻痴缠的触感一天比一天真实，他像是黏在蛛网上的猎物，拼命挣扎却只能在煎熬中等待被吞噬殆尽。

他终于开始害怕起来。

＊

赵拓到学校的时候午休都快结束了。

在发小陈欢快饿死的抱怨声中从背包里拿出打包好的炒粉扔了过去，高大的少年低头看了眼自己座位旁多出的凳子，眉宇微蹙，“这个凳子怎么回事？”

“啊？哦，上午来了个实习老师坐这儿旁听。”用竹筷卷了一大坨炒粉塞进嘴里，陈欢口齿不清地随意回了句。说着抬眼看见赵拓眼下的乌青，“你又做噩梦了？”

见他沉默认下，少年眉头一拧，囫囵咽下口中的食物，颇为不满地抱怨道，“这都一年多了，你爸也不给你好好找个人看看。”

“我爸他忙。”

“再忙也不能忘了你这个儿子啊。”

“…他又不止我一个儿子。”赵拓从抽屉里抽出校服套上，淡道。

陈欢听得语塞，口中的炒粉顿时都不香了。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少年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好友咬着筷头连忙换了话题，“…那什么，你还是记不清梦到什么吗？”

他本是随口一说，毕竟赵拓这一年多以来就没记清过一次梦境。可没想到的是这次赵拓听到他的话后，那正要从多出来的板凳上迈过去的腿竟忽地一僵，跟着陈欢就见他抬手摸了摸后脖颈。

“怎么？”陈欢见状愣了愣，旋即眼睛一亮忙端着炒粉跑到赵拓前桌空位上坐下，将脸凑到对方面前，“你想起什么了？”

脖子上手指按着的地方皮肤温热平坦没有半点异样，但赵拓却始终觉得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梦里被啃咬后的刺痛。

抬头看了眼好友兴趣盎然的模样，少年皱了皱眉，日渐硬朗的俊脸上阴沉一片，想了想才开口：“我…”

却不想才刚用有些沙哑的声音挤出一个音节，他的脑海里便乍然浮现出了一双猩红的竖瞳。

那双诡谲的眼凝视着他，熟悉的窒息感席卷而来，霎时间让未说出的话音全成了破碎的粗喘。课桌上堆放的书山霍然被赵拓推倒在地，在书堆落地的巨响和阵阵蜂鸣声中他隐约听到了一道喑哑的低喃。

——嘘。

“唔…”

“赵拓！”

陈欢猛地喊了一声，赶忙伸手撑住赵拓肩膀，一张娃娃脸上再没了刚才的轻松。他着急地用手在赵拓有些失焦的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想不起就别想了，我不问了不问了。”

“没事…”被少年撑住的刹那，赵拓只觉身上忽地一轻，一瞬间就从眩晕耳鸣中解脱出来。抬手拦下了陈欢在自己眼前摇晃的手，他压下翻涌而上的恶心低声道，“别晃了眼花。”

陈欢被他苍白的面色吓得不轻，“你还好吗，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真的没事…”强忍着不适拍了拍惊慌失措的发小，赵拓尽量缓和急促的鼻息，“可能就是没休息好，你陪我去跟老大请个假，我回寝室再睡一会。”

闻言陈欢忙不迭地点点头，把炒粉盒子塞给了旁边围过来的同学，连忙跑到赵拓身边撑着比自己高壮的少年就往外走。

两人刚踏出教室就听见下午上课的打铃声，走廊上三五成群的学生听到铃声正纷纷开始往教室走，人群路过这个时间点走出教室的陈欢和赵拓身边时不免投来一道道好奇的视线。

赵拓被这些打量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如有实质般黏在他身上的目光熟悉得让他反胃。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烦躁，心脏跳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咚咚”“咚咚”的心跳声在脑子里响个不停。

额头细密的冷汗不停地往外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而就在赵拓快要忍不住爆发时，又有几人迎面朝两人走过来。

“赵拓？”为首的女生看到他们愣了一下，随即快步小跑过来，“他怎么了？”

“不舒服，正想给老大请假回寝室。”陈欢道。

“于老师开会去了。”女生看了下赵拓的脸色，“你们先回寝室吧，晚点于老师回来我再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