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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飞雪漫天,最是杀人越货好光景。

城郊一处破庙,往日无人光顾,今夜却显得热闹异常。

他此刻就站在这破庙里。

他已经整整三日没有进食了。

他觉得冷,十指指节皲裂肿胀,冻得发紫,四肢几乎没了知觉,牙关不受控制地打着抖。可饥饿感却像烈火肆意蔓延,烧灼着他的肺腑。

他同坠冰窟火海,生死只隔薄薄一线。

而比寒冷、饥饿更摧人理智的,是身后人抵在他脖颈上的刀刃。

背对着对方,他并不能看到那人的面容,只感觉按着他肩膀的手很冷,很稳,力气极大。

他脚下还躺着一具余温尚存的尸体,伤口处的血液泼洒在石砖上,因为天寒之故迅速降温,凝成暗红色,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闻着这味几欲作呕,但腹内空空,连口黄水都吐不出来。尽管如此,他的目光却不肯从地上那串佛珠上移开。

尸体是个瘦矍老人,一身旧袈裟,饶是死状可怖,仍可依稀看出有几分慈眉善目,倒是比供桌上那座面目斑驳的泥像更像个佛祖。

身后人收了刀,顺着他的目光捡起那串佛珠,拿在手里随意掂了掂,冷笑了一声。

这笑真的太冷太冷,冷过天上月,冷过地上雪,冷过对方手上刀光。

而他也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是个个头不算太高的年轻男人,瘦骨嶙峋的,一身黑衣,眉眼细长,眼睛极亮,一副冷血冷情的刻薄样。

这个男人仿佛就是冬夜的化身,只看他一眼,就觉得寒意从头顶脚尖直漫入骨髓。

手上刀是好刀,刀身狭直,刀刃雪白,泛着泠泠的光。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是个小行者?*”(剃度为沙弥前称童子、行者,跟随师长修行)

男人讲话也不同常人,语调没什么起伏,也不夹杂任何感情,一句疑问被他说得很是怪异,反叫人无法作答。

他战战兢兢点了点头。

男人不再看他,反手劈了那香案,拢做个木头堆,收刀入鞘,又从怀里掏了个火折子,点燃了木头堆。

火起的小而慢,这男人下手散漫,木头劈得太大,也不见他拨弄木头,故火要烧起来得花些功夫。

这活阎罗取了旁边两个蒲团,丢给他一个,“过来坐吧,我不杀你。”

他虽害怕,可更不敢违了这活阎罗的话,只得避开地上血迹,捡了个对角位置小心坐下。

除却木柴的“噼啪”声,一时死寂。

火总算是烧得旺了,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手脚却钻心的痒起来,他不敢动作,只不住地往衣袍上蹭。

男人抬眼瞧见,“且等着。”

说罢径自去了庙外头。不消片刻,捧回来一团雪。

许是怕雪融了,男人站的离火远了些,冲他招手,“你坐过来。”

他的心狂跳起来,只肯磨磨蹭蹭挪过去几寸。

男人看的好笑,却不气恼,一把抓起他的手,用雪揉搓起来,直搓得有了些血色,才放开。

“你冻得太久,不可直接烤火,否则手脚便要废了,那老秃驴都不教你吗?”

他并不敢答,只愣愣地看着对方手上的动作,偷摸着拿余光瞄男人。

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一个过惯了刀口舔血日子的家伙,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活阎罗,他不相信自己如此轻易就可以从对方手里获得大赦。

男人忙活完了,就径自坐了回去,见他站在原地半晌没个动作,纡尊降贵地发话:“过来坐。”

他只好照做,壮着胆子伸手去烤火。

火焰的暖意烘烤着他仅剩不多的警惕,他不冷了,但很饿,且昏昏欲睡,此刻他反而不那么害怕了,天大的睡意粘稠厚重,裹住他的思绪,他甚至开始觉得在睡梦中就此死去也不错。

“喂,小子,我现在不杀你,但我要你为我讲段佛法,若是讲的不好,天亮时我一样会杀你。”

他瞬间清醒,冷汗爬满脊背。

于他而言,人生至此十数年,没有一天不是狼狈,光是要活下来就已经疲惫不堪,实在无力去做荒谬的梦,哪怕是真有神明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想不出比吃饱穿暖更多的祈求。故而纵使哪天曝尸街头,他也没有什么怨恨不甘。诚然他不觉得自己畏死,但当死亡的利刃紧贴他的喉管时,他也无法克制地两股战战。

人总是这样,再怎么狼狈,终归还是没有去死的勇气,宁可活得像只被扒了皮丢进馊水里的狗。

于是他绞尽脑汁地回想,勉强拼凑出段“传奇”。

他讲孔雀好吃人,连如来都吞入肚中,如来本欲伤其性命,被诸佛劝阻,于是剖开其背,登上灵山,又因在孔雀肚子里走过一遭,封孔雀为“佛母”。

他讲得枯燥,那人倒是听得仔细。末了,那人问他:

“孔雀从前吃了那么多人,为何诸佛还不肯杀它,又为何如来肯封它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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