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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阿筝爱上了一个画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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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前,杜夏只当他找了个拖家带口的女朋友,怎么想得到阿珍并没有和老家的丈夫办离婚手续,只是男方觉得小珍珠的病情是个无底洞,给女儿花钱治病不如再生一个,而阿珍不想放弃,才独自一人带着孩子来到蓉城的大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小珍珠的病是先天的,父亲基因里带过来的那种,阿珍的孕前检查要是做到位了,肯定能把这个病筛选出来。

但阿珍也是来蓉城之后才知道,大城市的女人那么讲究,可以通过产前筛选杜绝缺陷儿的出生。农村的女人并没有这种待遇,先天不足的若是男孩,就养着,女孩,很有可能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反正就是没了。

阿珍也是被激发出了母性,就算是去夜场做舞女也不愿意回老家,而只要能留在蓉城,每个月都带女儿去医院打针吃药做检查,就还有一线生机。

小珍珠也争气,病情一直没有恶化,在画室的这半年活蹦乱跳,已经在老家有孩子的那两个画工对她更是宠爱,在她身上弥补那错过的自己孩子的童年。

她是那么烂漫无邪,要不是庄毅主动提及,谁能看出她患有不治之症呢,杜夏记得那天老四脾气最暴躁,笔都扔了好几只,骂庄毅心机深,故意先让大家伙喜欢上这小孩,然后再道德绑架,想要大家捐款筹钱。庄毅当然没那意思,不服老四用这么坏的恶意揣度自己,两人大白天的差点打起来,闹到晚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阿珍带小珍珠过来了,老四第一个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抱起小珍珠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阿珍从夜场回来了,小珍珠睡在另一个画工没拿笔的臂膀里,再被庄毅小心翼翼地抱回她怀里。

小珍珠之后再没出现在画室。两年后离开人世之前,小珍珠都住在蓉城医院的无菌病房里。外地人没有本地医保,为了给女儿治病,阿珍做了最风尘的工作,几年来愣是没主动问任何人借过钱,也不欠人情。她尽力了,是小珍珠福薄,没能在最凶险也是最后一场手术里撑下去,那天杜夏陪着庄毅和阿珍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一宿,当主刀医生一脸愁容地走出来,杜夏魔幻般地看到阿珍的头发在短短几个小时里白了好几缕。

杜夏在那一天久违地被生命的脆弱感侵袭,之后主动回自己老家的伏笔或许就埋在这一刻的心悸里。小珍珠被火化后,阿珍没把她的骨灰埋在泥土里,而是全洒进海里。蓉城离海多近啊,当她们第一次登上去蓉城的长途汽车,女儿问她蓉城在哪儿,她答的就是“有海的地方”。小珍珠生前见的海却只存在于画室里,当哥哥叔叔们接到浮世绘的订单,三下五除二就能在画布上复制《神奈川冲浪里》,小珍珠总是边拍手叫好,边用崇拜的目光看向画和画画的人。在小珍珠眼里,他们全都是独一无二绝世无双的大艺术家。小珍珠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在画室墙壁上随手留下的涂鸦至今无人粉刷,也无人提及,就让那些天蓝色的没什么意义的线条在那儿,一直在那儿,好像小珍珠也从未离开似的。

庄毅在小珍珠走后也消沉了一段时日,不再精力十足看店画画两不误,而是逐渐迷起了炒股,被极小概率的一夜暴富吸引。他和阿珍也算共患难过了,两人却没能迎来柳暗花明。阿珍并没有离开那个行业,以前挣得多,给女儿治病花得也多,如今女儿没了,阿珍从丧女的悲痛中走出来,反而平添了好几分熟女姿色。

很难说那几年里,母亲的身份对她来说是磨练还是枷锁,反正阿珍又仅仅是个女人了,自然而然要面对更多的诱惑。她在异乡越是风情万种,在婆家的名声就越坏越烂,但当她回去想跟名存实亡的丈夫办离婚,丈夫却把结婚证藏起来,又是威胁又是动粗,美其名曰不让她去祸害别的男人,还妄想要阿珍再给他生个孩子,只要是儿子,他就对阿珍这些年的不辞而别既往不咎。

阿珍之后再没回过婆家,倒是那位法律层面的丈夫知道她在蓉城,三五不时地前来骚扰,也不问阿珍要钱,甚至会送些礼物。庄毅也很烦他,但想法还是简单了,只会口头上催阿珍去走流程。两人为此有过不少争吵,吵烦了,庄毅就回画室楼上住,冷战几天后和好了,庄毅又会屁颠屁颠地去夜场照顾阿珍的生意,防止有些人喝大了动手动脚,也是种默默地守护。

但庄毅已经很久没在画室里哼歌,得瑟地唱那首自创的《阿珍爱上了一个画家》。他们在蓉城待得时间太久了,久到听得懂当地方言,也被当地人的口音同化,前后鼻音平翘舌不分,庄毅要是突然诗性大发,故意神经质地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不知道地还以为是“阿筝爱桑了一个画家”。

而他们的画室里,现在确实多了个“阿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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