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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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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意靠在沙发上。

沈言是个奇怪的医生,他那副金丝眼镜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过是没有度数的平光镜。

他侧过身去的时候身上好像有两面镜子,太阳照过来投射出的彩窗映在深不可见的眼底,眼底的光投射到平光镜上,落在林知意身上的目光仿佛把他整个人囚禁在一米见方的窗户当中,让他有种几乎是下意识的敌意。

第一次到访的时候,沈言的咨询室里养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兔子不怕生人,沈言正拿着食物喂养它,橘红色的萝卜送进兔子的嘴里,让他想起来小时候林知野救下的鸟。

小鸟吃的东西杂又少,林知意看着林知野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样子,感到地上脆弱的生命正蚕食着他的灵魂。

与其说是正式的咨询室,还不如说是沈言的家,毕竟他从没见过哪个医生在这里饲养小动物,甚至连生活用品都随处可见,发问时的语气都熟稔得好像林知意真的是他家里的访客。

“你喜欢动物吗?”

林知意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可他的确不喜欢动物。

林知野捡回来的鸟很小,那时候的医生告诉他的家人,治愈的第一步就是要他慢慢再对生命感到兴趣,多接触一些小动物啊总是有益无害的事情。

林知野对小动物的毛发多少有些过敏,小鸟是被一辆车撞倒在地,翅膀都折断了一只。

不知道为什么,他怀着愧疚之心的时候总是睹物思人,碰过小鸟的手上都泛起了一点点的红疹,仍然坚持要拿给林知意看看。

林知意十二岁,小鸟的毛发就像这只兔子嘴里的胡萝卜一样颜色,它低下脑袋啄食撒下的谷物时会发出“哒哒哒”和地板碰撞的声音,就像客厅里一刻不停的时钟,吵得他头疼。

林知野不知道阴郁的弟弟在想什么,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逗弄着小鸟的头顶,试图用快乐的情绪感化这种氛围:“看吧,这只小鸟,捡回来的时候被车撞到,救治好的话肯定还能够飞上天空。”

林知意看着他。烦死了。

林知野,烦死了。

那时候林知野还不太懂照顾弟弟早熟的情绪,还不知道虚以委蛇和旁敲侧击,对林知意遭受过的待遇只会直截了当地指出来,林知意不想提起来的过去在他嘴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只觉得那些话都是变相的嘲笑,所以他年少时最讨厌的就是总自以为能拯救他人的林知野。

林知意看着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只鸟,你就是那么弱小,在命运来临时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你悲哀的生命就掌握在我的手里。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他想,飞不起来了,这只鸟再也飞不起来了。

小鸟从楼上掉下去的时候,林知意听见自己的灵魂“咔哒”一声,碎掉了。

事后林知野询问起来,他都说那只鸟逃跑了,飞走了。

林知野看着弟弟沉默的表情,还以为他的伤痛都在愈合。

第二次见面,沈言房间里的兔子消失了,林知意忽然就感觉类比上次的确有所放松,沈言翻着书,偶尔会问一些深奥的问题来测试林知意的逻辑性,他发现林知意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清醒,只不过对事情的看法太过偏激。

他低下头在笔记上写下“认知”两个字的时候,林知意突然开口问:“你相信世界上有“主角”这种东西存在吗?”

沈言手下的笔好像握不住一样,滑出了笔记本的边框。

他推了推眼镜,努力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想打探些其它情报出来,可林知意却不再说了。

第三次,林知意坐在这里,沈言手中握着的保温杯上反射出某种冰冷的金属光泽,和他这种冷血动物恰好合拍。

他不再握着笔走程序化的工作流程,仿佛不管林知意讲什么他都能够牢牢记在脑子里面。

“你读小说吗?”

林知意把手掌放在大腿上,似乎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他总是选择性无视任何人提出来的任何问题,多数时间里的对话都要发起者个人来完成。

沈言也没指望林知意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注意到对方在情绪波动的时候总会产生一些肢体上的小动作。

“市面上有很多认为自己就是自己人生主角的言论,也就是说有不少人都认为这世界如果只是一本世界观宏大的小说,那么必定是一本群像剧。”沈言顿了顿,“但实际上人与人之间都存在一定的参差,对于底层的下等人,我理解为他们都是主角团踢出去的弃子。”

林知意抬起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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