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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亮时,听着缓慢的雨,贺疏才有了些许困意。
他靠在床头,睡得很浅。好像梦里也听到有人在叫,那哀号忽近忽远。他惊着了,一个激灵,下意识转头去看,看到阮祎好像还落在那场雨里,从未被他捞起来。
头发仍然湿漉漉的,颊边颈侧满是汗珠。
贺疏仓皇地跳下床去,不敢置信地探出手,摸到他身上的温度,拽住他的胳膊,用力地晃起来:“醒醒!阮祎,阮祎!”
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平日不常来这城市,人生地不熟的,此时不知所措,只得一面晃着阮祎,一面打开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阮祎被他晃醒时,感到身体里被灌满了融化的铁水。
赌气的时候,心里口里总离不开死啊死的。真到了这会儿,他才晓得怕。
他一时发不出声,想找手机,急得小脸皱到一起。贺疏赶忙把他的手机递过来。
阮祎想张嘴说话,胃里忽地一阵抽搐,他又没吃什么东西,干呕了许久,才把一串字词凑起来。
“找、我哥,我哥……找杜君棠。”
那坏事分明不是贺疏做的,然而在酒店楼下见到杜君棠时,他还是心虚地把头低下去了。
杜君棠降下车窗,瞥他一眼,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人一脚油门,风驰电掣地将他们带到了中心医院,那时刚凌晨六点,医院的大门都还没开。
医生在屏风后给阮祎看病。杜君棠没有出诊室,贺疏只好尴尬地陪在旁边。
听到那边传来压抑的呜咽声,贺疏不忍地垂下眼,看到了杜君棠攥紧的拳头。
那儿撕裂了,伤口碰了水,身上又着凉,炎症带来高热。
换个身板强健点的倒也不很要紧,偏阮祎生得瘦精精的,从小又养尊处优,这一病险些去了他半条命。
杜君棠找了护工给阮祎清理过身子,便将他安排在单人病房里歇着了。
他一口气灌了自己好多水,好像渴极了,喝完了又咳,咳成惨兮兮的模样,虚弱地缩在床上。大概知道杜君棠在生气,且很怕他将这气撒在自己身上,他低声说:“哥,对不起,对不起。”
杜君棠不理他,转过身,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吃了药,挂着水,他再次昏睡过去。杜君棠还有一些重要的工作要忙,贺疏便留在病房里帮他看着点滴。
许多年后,午夜梦回,贺品安都无法忘记那个宿醉醒来的清晨。
在一个理应波澜不起的人生阶段中,他尝到了深深的挫败。
斑驳的血渍染红了床单和被套,如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花。那时贺品安还不知道阮祎伤了手,他不能想象这大片大片的血是怎么来的,阮祎又是如何流着血走的。
他下床时,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打晃。看到地毯上也溅了血,肩膀忽而垮了下来,他疲惫地抹了一把脸,犹不相信地朝门外喊:“阮祎,阮祎。”
还以为阮祎只是躲在客厅。他满屋地找他,每个房间都找过,才确定他真的走了。
那样的情况,他能走到哪里去?
坐在沙发上,贺品安将脸埋进手掌里,心口堵得慌,几次喘不上气。
他心疼他,当然心疼,那是他带在身边的小孩。
同时他生他的气,气他不顾阻拦,非要以伤害自身的方式来对这关系作了断。
他终于相信,他对阮祎是无可奈何的。
那种无力感如闷棍兜头打下来。他无计可施。
无论他以怎样的口吻,怎样的态度对阮祎解说,阮祎都不愿倾听。
眼前闪过那抹血色,喉头无端端地哽咽起来。
他总想着阮祎还那么小,相处时几次想要进去,都忍下了。他想,等一个时机吧,等他再适应适应。
等来的却是这样一种结果。
他的思虑,对于阮祎的热烈而言,多么单薄,多么愚蠢。
他抬起脸时,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竟然忍不住笑了。
那笑里满是苦涩的滋味。
阮祎的爱,真的化作了甩在他脸上的一巴掌。同时他还需为这一巴掌感到羞惭。
这一觉睡了很久,阮祎不再有惊醒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愿打扰他,最后是彭筱烟叫醒的他,让他起来吃饭。
温热的米粥,他慢慢地咽。彭筱烟看着他,一副有话说的样子,他故意低头不去看她,彭筱烟便说不出话来,只是在他身旁叹气。
“别告诉我妈。”阮祎用勺子一下一下地搅着粥,“晚些我自己跟她说。”
这事儿原本就不是旁人好拿来说的。更何况彭筱烟只知道个大概,惟恐随便传话,传错了意。此刻心中再多不满,也只能压下去。
“你什么时候学的满口谎话了?”
知道她说的是假期里住贺品安家里的事儿。阮祎抿着唇,闷着头吃粥,全当没听见。
“你不想跟我说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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