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2 / 2)
依偎着喁喁私语。
接下来的几日,杨蕙只得在酒店里乖乖养伤,好歹祝箫意不是吃干抹净之流的负心汉,公务繁忙之余仍会抽时间前来探望。男人甚至听他的指使买了些涂抹私处的药膏来,哪怕这毛子不说,杨蕙却能想象到——在听闻他要买的药之后,那些药房伙计会用怎样惊讶又促狭的目光偷偷打量祝箫意呢?
有了药膏的帮助,杨狐狸在三四天后又生龙活虎起来。下一趟返京的蒸汽火车也在这时终于回到了哈尔滨,他与祝箫意这段时间的交往即将告一段落。
杨蕙离开的那天落了些纷纷扬扬的细雪,暮时出发的列车蹲踞在积了一层薄雪的枕木上,如漆黑的龙脊一般沿着月台一节节绵延。
火车没过多久便要启程,祝箫意亲自将他送进了一等车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听见车头拉响了即将启动的汽笛声,随后是隆隆的车厢震颤声,在车站内如警笛般刺耳地回荡着。
“我该走了。”祝箫意道。
“好可惜,我才在这儿待了多久,这就要离开了,”杨蕙也从座椅中站起来,依依不舍似的跟着他走到了车门前,“要是你能和我一同回去该多好?”
祝箫意心知狐狸这是在说情人间不动脑子的傻话,面上没有表情,心底却还是柔软几分。
他几步跨出车厢门,锃亮的马靴踏上月台发出稳而沉的闷响。在他脚下,几块被旅客踩乱的残雪已消融了一小半,苍白的雪水四散横流,带着初冬还算得上温暖的湿润感。
他转过身去,对着仍站在车门前的杨蕙开口道:
“杨先生,一路平安。”
其实,他还有一句“有缘再见”尚未说出口,便被火车汽缸内如炮声般震耳欲聋的喷气声打断了。
“嘟——!”
一股滚滚黑烟自蒸汽火车前头升腾而去,有如老人大喘时喷出的浊气。随后,这条长龙似的钢铁巨物便轰鸣着缓慢爬行起来,连锁的车轮随着齿轮叩击似的巨响逐渐加速,即将带着这一车旅客,还有本不属于雪国的杨蕙驶向远方。
就在这时,隔着浓厚的烟云和嘈杂人声,祝箫意听见杨蕙高声喊道:
“祝长官,接着——!”
哪怕心中诧异,祝箫意的身体却比头脑更快反应过来——他抬手一接,眨眼间将一道劈空而来的银色残影稳稳地抓进了手里。
那是杨蕙用来束发的银簪。
被蒸汽火车撞碎的气流在车厢与月台间如潮水般翻涌,将漫天细雪搅得纷乱。
祝箫意抬起眼睛,看见杨蕙已经大胆地将半截身子探出了行驶中的火车车厢。狐狸想必刚将簪子从发间拔出来,满头金发失了束缚,顿时散乱下来,迎着丝绸般柔软的黄昏与风雪飘扬,再被鎏金与铬黄的光线一浸,那千丝万缕如黄金般璀璨的霞光便尽数浇落在他发稍间。
他遥遥地回望着祝箫意,两只狐狸眼的眼尾因为笑意弯得又媚又招摇,雪白的衬衫领在风中绕着白皙的颈子簌簌抖动,有如白鸽振动的羽翼。
“祝箫意,我在北平等你!”祝箫意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边缘,却还能听见他被火车外奔腾的气流裹挟着送来的声音:“带着它,你就能找到我——!”
滚热的蒸汽徐徐消散,细盐似的雪花再度以某种曼妙优雅的姿态降落下来。
祝箫意在原地站立许久,终于垂下眼帘,去仔细端详手中的银簪。
这是只花哨、精致又暗藏玄机的小玩意儿,和它的主人一摸一样。银鎏金的凤簪镶珠嵌玉,好不华贵,甚至在簪杆上还篆刻了几个小字。
祝箫意手指微转,剔亮的眼珠在眼睫下微微一颤,将这小字读出了出来:
“……云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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