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2 / 3)
眼,也不接话,目光反倒笔直望向墙壁上的挂钟,吐词清晰而冷酷:“杨先生,下一趟火车在一个时辰后起程。”
这煞神似的毛子俨然是在警告他——不要浪费时间。
“……好罢,我从头说起,”杨蕙这才收敛了神情,轻声道,“三姨太这称呼的由来是真,我没有丝毫瞒骗。但要说我对周世尧的感情……哪怕我们一同长大,我对他就连兄弟情也算不上。他掌控着常人难以抗衡的势力,多一个朋友,总归比多一个知根知底的敌人强,我虽讨厌他喜欢将凡事都牢牢咬住的奇怪行径,却没有与他断绝往来——甚至得罪他的必要。”
说到这里,杨蕙低声呢喃:“至于他究竟对我抱有怎样的感情……我难以看透,却知道那绝非喜欢,只怕就连我遭遇险境,他不开一瓶香槟来庆祝就算义气了。”
祝箫意抬眼看了看他。
“我想……他有嫉妒我,甚至恨我,因为我们虽从小在一起长大,被抚养成人的方式却截然不同,他总是我们当中被更加严厉苛责的对象,每当他遭受体罚时,我却净在学那些文雅的课程,”杨蕙皱眉嘀咕道,尾音压得格外小声,“可明明我也被义父管教得累死累活……”
“先前你和周世尧那样亲昵,你现在却要告诉我那都是假的?”祝箫意冷冷道,“这是你们俩对彼此虚与委蛇的把戏,为何偏要牵扯上我?”
“我也不想牵扯上祝长官啊!”杨蕙的语气有些委屈,“可我别无他法,天知道周世尧那疯子会因为我和你的关系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祝箫意浓密的眼睫细微颤动,高耸的眉骨阴影下眼瞳深邃寒冽,“杨先生,你最好同我说清楚,不然……倘若你本就只打算同我偷情,同我遮遮掩掩地上床,我也没必要再听下去了。”
的确,这是件始终使祝箫意感到如鲠在喉的事儿——他们的纠葛起源于一点心照不宣的蠢动,情难自制的亲密,以及鬼迷心窍的沦陷,杨蕙对他用药,或许只是为了一夜风流,却成了将他的全部理智与防线燃烧殆尽的导火索。
杨蕙徐缓的呼吸声在寂静中轻柔回荡。
“……我的心思,祝长官不该早就清楚了吗?”他的嗓音温柔又缠绵,语调轻盈,活像狐狸试探性地将脚掌踏进未知深浅的雪地中,留下几枚浅浅的梅花掌印,“我很喜欢你,箫意……我至今还从没见过谁能像你这样……让我这般心动。”
“和你分别的那些天,我每天都期待着你来北平找我,因为这意味着你也同样在意我,”他小小声吸了口气,嘴角轻轻漾开一抹清甜的浅笑,“祝箫意,我喜欢你……喜欢到可以不顾周世尧的眼线,在他眼皮子底下乱来,这可是我这辈子最大胆的一回。”
“别骗我,杨蕙,”祝箫意低声道,粗粝的嗓音听起来有如野兽磨牙低狺,“你和周世尧分明……那般亲密无间,不像心存芥蒂,倒像是在合伙戏弄我。”
“身为商人,岂有做赔本买卖的道理?周世尧忌讳我对人动情,更忌惮我脱离他的掌控,若真只是为了贪图与祝长官一时享乐,因此触了周世尧的霉头,这样做可不划算,”杨蕙苦恼地摇摇头,“若我真是戏弄你,压根不会匆忙赶来同你解释这档子事,就算祝长官回了哈尔滨,我也会连夜赶去见你,除了太喜欢你,喜欢到难以自持,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他继续娓娓道:“祝长官在华北势单力薄,我也不欲成为祸国殃民、使你们兵刃相向的千古罪人……所以我必须在周世尧面前演戏,装作只是同你玩玩,装作将你视作一个无关紧要的情人,打消他的疑虑,而他乐得在你面前显露出与我亲昵的模样,因为这样会吓退你,就像吓退那些图谋不轨的篡位者。”
杨狐狸说的不无道理。祝箫意对此心知肚明,他与周世尧分别坐镇东北与华北诸省,相互忌惮,彼此防备,若因杨蕙惹起冲突,打破如今的制衡之态,绝非明智之举。
可是……他难道就要这样认输吗?
祝箫意牙冠紧咬,吐词按捺着怒意:“……我们这样下去,和偷情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区别!”杨蕙摇着头,忽然露出一点明媚的微笑来,“只要再过一段时日,我便可以离开华北,避开周世尧此处遍地的耳目,到时他就算有着只手擎天的本领,也管不着我!我们在一起……光明正大,断然算不上是偷情。”
他描绘的未来如此美好,就连祝箫意也感到了一瞬心动。
但仍然有一股气堵他在胸口:“那你先前在桌下……又是作何意图?”他未曾经历过那般放荡的行径,光是想起那时情景,额角青筋便暴跳不止,“那也是演戏?杨蕙,那还是当着周世尧的面……”
“这富贵险中求的道理,祝长官怎会不懂?”杨蕙笑道,“我虽有意让你多些耐心等我,却也不能让你在那屋子里待太久。像祝长官这等身份的人,偏偏能忍受住被我与周世尧那样扫面子,迟迟不肯离场……你说,周世尧不会对此起疑么?”
“……你那样做,是为了激我离场。”祝箫意顿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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