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1 / 3)
139.
捏了缕耳畔后卷出一溜大弯儿的长发,曲涧安新奇地盯着自己手心低头对舞姬说道:“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也歇一下,劳烦哪位帮我一下妆台上的镜子?”
在其身后,朝郁略得意地挑了下眉,五指成梳一直在那人弄好的墨发里来回地拨弄。也是没想到,第一次上手竟然能这么成功。
曲涧安从那离梳妆台最近的乐伎姐姐手里接过那面镜子,对着明亮的镜面左照右照,脸上渐渐浮出满意的笑轻快道:“小昭的手艺本公子很是认同啊。”
别说,曲涧安这颇长的墨发卷成大波浪后倒是短了一截,单从背影看还真有些雌雄莫辨的既视感。转到正面来,颇具风情的狭长凤眼配上他宽大的庭芜绿长袍,倒像是从番邦来中原做客、入乡随俗的皇室贵族。
这确实叫朝郁眼前一亮,短短的几秒里他甚至联想到了若是那耳垂上坠一对精巧繁琐的蓝绿珠宝饰品一定会更漂亮,
非常漂亮。
这人活脱脱是一开了屏的雄孔雀吧,朝郁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原只在网文小说中听过这种人设,当时觉得很没新意。然而当真有朝一日遇上那个人,见识过对方各种各式的模样后才倏然发觉,这种仅凭言语的描述还是太过单薄。
人总归是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摸着触手生温,与之相处身在其中方知于己而言那般坦荡赤忱的究竟是什么,而不是依靠谁谁干涩的几句刻画。
朝郁眼神逡巡着在妆台上寻找耳饰,而身前搁下镜子的曲涧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巧了瞧见台面儿上置着一盒银盖半掩的红膏来。
曲涧安脑里灵光乍现,指着那银盒问道:“那是口脂吗?”
立刻便有舞姬为他呈上那银盒,曲涧安食指微蜷并在中指旁,点着中指指腹蘸了点红膏在另一只手背上画了笔,舞姬用生疏的汉话回道:“是的,公子。”
哦,那有些妙啊。
曲涧安端着那小盒转过身对着朝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诶小昭,你都给我换了个形象了,怎么说也得让我‘回敬’你一下吧?”
朝郁歪头不解道:“嗯?”
曲涧安笑着扯朝郁的袖角示意他坐下,等人照做后才从案几上找了根樱桃果梗,蘸了蘸那朱红的口脂在朝郁脸上比划了一下,胡诌道:“你听说过现下北域那边女子最流行的点脂妆么,便是取口脂在额心点出各式图案,以点成画,要比贴花钿来的简单俏皮。”
“这还是一位宠妹妹的哥哥想出来为自家小妹画的,因此画着这个妆也代表了父兄的喜爱。我并无亲姊妹,今见小昭容貌昳丽,不妨让我试上一试?”
朝郁没听说过这妆也不知这人要干什么,困惑道:“啊?可我是男人啊。”
曲涧安笑道:“哎嗨,昭兄弟,美不能定义的那么刻板,你看我,不也是突破自我任你倒腾了么。”
朝郁算是发现了,曲公子此人,不仅小动作怪多的,而且还很喜欢一些特殊的小腔小调跟弯弯绕绕的尾音,他觉得好玩,便学着他的尾音回道:“嗯.....那就请子溪大展身手了。”
曲涧安得了指令便直起腰来,抬手抚上朝郁睁着的双眼,他温热的手掌轻轻下滑,朝郁也配合地闭上眼睛。
他不再注视着自己,曲涧安从心底松下一口悬了半晚上的气。
终于要见分晓了是么。
他霎时收敛了笑意,没什么表情地捏着樱桃梗在朝郁眉心画着什么。他画的正是狭长的一道———独属于玄剑宗朝小公子的额心朱砂钿。
那只素日里稳稳当当的右手有些许旁人瞧不出的用力,曲涧安回忆起陪薄椹上界山寻那赤绛和珑玉时他曾见过的那副图纸,上面绘着的正是放大后的额心钿,是薄椹为自己心上人小师弟做灵石嵌入剑柄的样式图。
那红钿几笔便成型,曲涧安越画樱桃梗攥得越紧,到最后点上一颗代表血珠的红点后竟硬生生将那樱桃梗掐断了。
他稍稍后倾了身子,终于看到了画了额心钿后“许昭”的全貌———
“!”
当真....当真是他.........他根本不叫许昭,他是玄剑宗宗主独子朝小公子朝郁。
朝郁浑然不觉,突觉面前这人没了声响,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没......是樱桃梗断了,我换一个。”
果真落实了心中最不愿意猜想的猜想,曲涧安低下头魂不守舍地在案几上找了根果梗,等他抬起头时朝郁已经乖乖地阖上了眼,曲涧安脸色不太好地拭净那道足以让他知道真相的额心钿,随手画了瓣梅花钿点缀。
他控制不住地咬紧牙关,连心跳和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而不得不刻意地放缓呼吸,他甚至觉得连大脑都因为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混沌昏沉。
为什么!是谁都可以为什么偏生是那玄剑宗的朝小公子,偏生是他过命兄弟的心上人!
又为什么........偏生要安排他们有了这场不期而遇和萍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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