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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下同寝同食同生同长(三)(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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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看到了,兰池宫一闭就是半月,说来不长,感觉却有半年之久。

一进门就看到榻上堆满了竹简,富有气势而孤傲的是韩非原本,字迹端方稍显稚嫩的是扶苏所作,捡起一策,嬴政念了上面几句话。

“尧舜得势而治,桀纣得势而乱,故势治为本也。果然如此,其论则必成两端:尧舜拥势,虽十桀十纣不能乱;桀纣拥势,虽十尧十舜不能治。如此,究竟是凭人得治,还是凭势得治?”

“凭势得治么,暴君拥势则圣贤不能治。凭人而治么,圣贤无势而天下照乱。”

为此论点,韩非用了自相矛盾的典故加以说明,论云:“贤、势之不相容明矣,此矛盾之说也!”

以彼之矛,攻汝之盾,将如何?论势与治再没有比这更高明清楚的了。

嬴政将故作看不见他的小扶苏提过来,用竹简轻敲了敲他的头,含笑问:“小狡童,你故意给朕看到的,想让朕说些什么?”

扶苏稍稍抬眼,诘难嬴政:“父王何以一定要用毒酒赐死韩非。”

“酒是韩非自己要的,他仰慕商君,求商君留下来的美酒,商君之酒秦王所赐,本就有毒,可明白了?”

言下之意是韩非自己找死,而非他赐死的。

“父王不是欣赏韩非么?”

“敌人助手,寡人为何要欣赏他?欣赏他能帮着韩国强大做自己的对手?秦国的对手已然很多了,不能再多一个。”

“韩王不容韩非,他在韩国不会得势的。”

“所以他自请入秦,就是为了一死明志,好唤醒韩国子民的血性,想用血叫醒故步自封,得过且过的韩王,他还是太低估他这个王叔的愚顽程度了。”

“可惜了。”扶苏卷起《孤愤》,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百家争鸣,万花齐放,烽火摧折了数不清的贤才。

嬴政扫落书简,坐在席上,将扶苏圈在怀中,语气松快地道:“韩非批评韩国重于术治,僵化术治,但他自己的主张的变法也不过是在此范围内的调整,难以伤到术治根骨,见效未可知。”

“父王太自信了吧。”

“事实而已,你为他鸣不平,但这个就是他的命,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谁也逃不脱宿命的限制。”嬴政笑着捏了捏扶苏的小脸,手感记忆里的柔软美好。

“寡人的使命就是重新统一分裂八百年的山河,而你的使命,就是看着寡人一步步登极,并从父王的手里接过责任。”

扶苏还是不平,“那也不需要用韩非的命铺路,他死得毫无意义。”

韩非的死会在他的母国激起震动,可惜并不能改变什么,当年的旧中国是无数烈士舍生取义,于黑室铁屋生生破开了一道希望之光。

韩国只有一个韩非,远远不够。

嬴政顿默了片刻,他对于韩非的心情仅有惋惜,这种惋惜不是唯一,日后也会重现,都很浅薄。就像看到美好的东西凋零在眼前的一声叹惋,仅此而已。

“李斯送去毒酒,是你默认的么?”

“不是,但李斯说的不无道理,韩非在狱中宁可绝食,也绝不接受寡人的任用。”嬴政淡淡地道:“韩非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他病重不接受医治,到这个份上,李斯提议给他解脱,未尝不是仁德。”

“可以放他回韩国。”

嬴政莫名笑了笑,“韩非要么死在狱中,要么死在刺杀父王失败上,再要么,他会自戕在秦国的门户函谷关。”

从接下这一道出使任命,韩非走上的就是一条死路。韩国的朝堂已经忍不下他,使秦是他最后的价值。虽然残忍,但这就是他的处境。

“列国都敬仰商君,可却只有秦国用了商君法治,王儿知道为何么?因为世上只有一个商鞅,只有一个秦孝公。韩非不是商鞅,韩王也远比不上孝公。”

见扶苏还是低落,嬴政宽慰他:“良臣择明君相随,韩非的悲剧上演了无数次,所以没什么可惜的。”

但这话不能宽慰到扶苏,嬴政这才注意到他这个孩子心地过于仁善,不得不告诫扶苏:“为君者,不能有妇人之仁,观全局而舍小微,非常之时需要做非常之事。”

扶苏突然道:“所以孝公之后商鞅被车裂,昭襄王时白起被赐剑命自刎。商君变法伤害了世族权贵的利益,而且法政严苛,新王要用他血平息贵族。”

嬴政脸上笑意淡去,静静听扶苏说完。

“长平之战后,昭襄王给武安君的急书只有一片空白,坑杀四十万俘虏实际上是君王的意思。当时的秦国无法供应四十万俘虏,更不能把他们放回赵国,那样秦国的损失更大。但是君王不能如此残暴,残暴的只能是将帅。明明是先王的意思,却要白起承担罪责,用他的血来宁息四十万怨魂。”

“他也可以不杀俘虏。”

“只要他是白起,他就不可能看不透父王口中的大局,他不可能不为君王分忧。”

“你想说什么呢?”

“父王,我不想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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