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暗恋(3 / 3)
妓院大吐,吐完总是头幽幽地想,这日子还有什么活头,他从外面回来,家里一无所有,什么都是人家的了。
抬头看,是看不到尽头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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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停酒醒,闻见药草苦闷的香味,清鲜又沉闷,说不出的滋味。跟他自暴自弃泡在妓院里那些粉香酒臭截然不同。他扶着床栏下了床,听到前厅人声窸窣,掀了外帘一看,德保正忙着给人抓药,额上汗珠不歇,百子柜齐齐整整地在他身后列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兵。云停猛地一惊,想他痴念德保,就是因为他是这世上唯一干净的东西,他的心纯粹。在污浊乱世里,就更难能可贵。在他自己逛了东窑逛西窑、摸了骨牌掏银元的时候,德保却踏踏实实把自己的药店开起来了,这就是他之所以活得厌世又如自己所厌恶的人世一般浊臭,而德保还清清白白的原因。
小童在德保身边记账,余光瞥见后屋的云停,跟德保道,喂,你捡来的酒鬼醒了。德保道,小孩子,别乱说话。于是扎好牛皮纸,叫后面的一个人等一等,他在身上蹭了几下,就转身去看云停。彼此许久不见,中间又隔着个四喜,竟都有些尴尬。德保见云停无碍,到底先开口道:
“王爷以后还是少喝些酒吧……伤身呢。”
云停一下就掩嘴笑了。
“你怎么还不改口啊,故宫都易主了,还王什么爷。”
本是笑话,德保却红了脸,还如以前在宫里当差那样小声地:
“习惯了,不这么叫就不知道叫您什么了。”
云停心里隐隐一动,如今四喜没了,德保身边无人,他倒觉得他的机会来了。但德保没给他机会,吃了饭就把人往出送,云停被推得扒住门道:
“这是不叫我以后再来了?好一个待客之礼啊!”
德保心下只记得他辜负四喜的事,咬牙狠心道:
“王爷真的别再来了,四喜已经没了。”
云停还要嘴犟,强撑着跟德保前后拉扯,德保自知不敬,他还只当他是王爷,便撤了手,叫云停差点撞他身上。云停故意卖惨,装无辜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酗酒么?因为我赌钱赌输了,什么都输光了,就剩个家里的破宅子还没折抵,我无处可去啊!我当时在宫里待你不薄吧?好歹算你二两主子,现在世道变了,你就急着跟我撇清关系赶我走?”德保脸红,心想这人颇不讲理,他看在四喜的面子上,好心带他回来给他醒了酒,他怎么还反倒讹上他了?但听说他赌光了家本,又觉得不忍,是那一百零八将惹得祸,是他一双漂亮精巧的、转花切的手惹的祸。德保着急忙慌地想了想,也作难道:
“王爷、我的店刚好了没几天,就是你问我要钱,我也腾不出手来,我还雇了人呢……”
云停偷笑,这么多年过去,他怎么还是一样,慌张的样子叫人心生怜爱。可他又不愿像轻薄少年郎一样表现得太露骨,就姑且腆着个脸,凑到德保羞赧的脸边儿轻声道:
“不要你钱,你先让我住你这儿……我总不能天天住窑子成日里酗酒吧?”
德保眉一皱,断然道:
“王爷不是说自己还有个破宅子住人吗?”
云停哑然了,他恨自己说错了话。德保总是在该机灵的时候什么都领略不到,反倒在该装傻的时候什么都拎得清清楚楚的,他好讨厌他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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