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琴轩/眠生/往事](1 / 2)
李毓乘上瑞王府的马车离开皇宫,却并未回府。
马车一路向东,行驶在皇城宽阔的街道上,皇城中宽敞的青石路被雨水浸湿,车辙成了两道绵延水痕,马蹄踏水,蹄声清脆。
马车停在琴轩门前,月桦撑起纸伞,撩开厚实的车门帘子,搀出李毓一只素白的手。车夫连忙翻身跪地,李毓一手拎起裙摆,踏着他的脊背下车。月桦步步紧随,倾着伞,半丝雨也未落上李毓织了金线的披风。
琴轩开在皇城最繁华的街上,既不卖琴,也不卖艺,卖得是茶果糕点。据传闻说,取名「琴轩」不过是源自其幕后掌柜名讳。
所谓的幕后掌柜,此刻正在柜台里,对着一本账本愁眉苦脸。李毓这么大的阵仗也未能将他惊动分毫,此人手持狼毫一支,面前摊着一本涂得黑一块白一块的账簿,手边放着把算盘,不时拨上几下,又眉头紧锁着摇摇头。
“少跟账簿死磕了。”
人还未进门,李毓先提了音,向柜台里调笑一句,一边又抬起只手,扯开胸口披风的系带,月桦忙上前一步双手接过。
绣了双尾锦鲤的袖袍轻摆,李毓甫一进门,烛影映照绣纹图样,折出流光如泉波,衣香鬓影,绮丽非常。掌柜抬起头,只见李毓款款步入,身后媵侍成排,还有左右护卫立守门前,造了个好大的阵仗。
“看你这架势,知道的是瑞王大驾光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官府查封我这小店。”
李毓摆了摆手,袖上双鲤恍若跃入清泉,摆尾畅游。月桦退后两步,招手示意众人退去,大堂里才闪出能容人的空地。
“刚从宫里出来,王府都没回,径直来你这里了,反倒还要编排我。”
掌柜搁下手里狼毫,随意搓了搓尾指沾染的墨痕,兜个圈子从柜台里绕了出去。靛色的袖子上分明还甩了几个墨点,站在李毓身旁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
“楼上请吧王爷,您这金尊玉贵的,怠慢了我可担不起。”
李毓摇摇头,没接他的话,转身往楼上去。掌柜落后两步跟上,木质楼梯响起几声规律脚步,几人身影随即消失在雅间内。
雅间中,身着青衣的少年跪地等候,闻得熟悉脚步声由远及近,少年深深俯首。门帘三重依次掀起,鞋尖坠珠摇曳,顿在少年面前。裙摆下探出一只足尖,鞋头垂下的明珠歪向一侧,挑起少年的下颔。
少年顺势抬头,墨发顺肩头滑下,唇若樱色,轻抿出个笑意:“王爷,眠生恭候您多时。”
李毓足腕一转,径直走向房内,少年连忙膝行跟上,青色袍摆拖地,接住了李毓袖间双鲤落下的流光,银辉胜泉,少年微微仰头,眸色如波。
张眠生接到李毓不回王府的消息是在晌午,沐浴更衣后便来琴轩等候,至此已是近两个时辰过去。他向来是守着规矩的,跪地候得久了,双膝在时间流逝中变得近乎麻木,却乖顺非常,连一句抱怨都不曾出口。
李毓一贯严厉,身边侍奴虽然不多,却断没有娇纵逾矩者,张眠生更是恪守规矩,事事以主子为重,也因此颇得李毓欢心。
“万溯,你家娘子呢?”李毓二人落座桌边,月桦上前斟茶,李毓端起茶盏,描金的杯盖一侧浸入温茶,漂在上层的浮沫撇去一边,露出澄澈清茶来,这才垂下头轻抿了一口。
月桦斟茶自然只有李毓一人的份,掌柜的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就是牛饮一口,苦着脸冲李毓拱了拱手:“王爷可莫要打趣我了,外人道静云是我娘子就罢了,王爷还能不清楚,她实为妻主吗?”
李毓放下茶盏,抬脚蹭了蹭张眠生的脸颊,鞋底湿润水痕蹭在张眠生面上,还未说话,只听门前传来一声:“王爷可要仔细些锦鞋,小眠,还不快给你家王爷脱下来,这御赐的东西呀金贵,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
来者正是翟静云。
张眠生跪在李毓腿侧,脸颊贴着锦鞋满绣的鞋面,被翟静云这么一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手指蜷缩几下,托着李毓的鞋底垂下头,露出两个红透的耳尖。
李毓一手捏着裙摆提起,望了眼跪在足边的张眠生。至琴轩不过片刻,几句打趣的功夫,宫里带出来的压抑已然一扫而空。一旁的万溯眼看翟静云来到,即刻起身让出位置,虽未同张眠生一般屈膝跪地,却也是低眉顺眼的温驯男妻模样,哪还有半分琴轩掌柜的样子。
翟静云掸掸衣角走进雅间,一手捉了万溯手掌握在手中,坐上了他让出来的位置。万溯拢着衣袖,为妻主斟了杯茶送到手边,这才重新坐下。
一口茶下肚,翟静云拈了块糕点送进口中,含混问道:“看王爷的神色,是宫里的事了了?”
李毓垂了眼皮,专心用鞋尖搔着张眠生的下巴,慢悠悠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叶家纵是泼天的胆色,也不敢抗旨不尊。”
负隅顽抗罢了。
这答案早在几人预料之中,翟静云吃完了整块糕点,缓道:“只怕是月余的日子,小眠就要恭迎王妃入府了。”
为防再有变故,婚期自然是会紧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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