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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它什么金子银子,那小峰山的学堂,自打书生叶千愁莫名其妙在里面烧死了,据说就闹鬼闹得厉害——要去你去,我还要留着自己这条小命。”
那人仍不敢心,怂恿道:
“英雄乱世王,富贵险中求。那叶千愁不过是个书呆子,就算变成厉鬼,难道还能找你对对子?你我也偶尔替衙门里的诸位大爷跑个腿当个差什么的,他们一日里经手的银钱,你我就算忙活几个月也挣不来——冤死在那些大爷手里的人有多少?你见过几个厉鬼索命的?这世道便是如此,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何况你老子娘病重在床,一日的医药钱便是不少——你堂堂一个男子汉,难不成要媳妇卖光了嫁妆,替你老子娘换药钱不成?”
那人犹豫再三,显然抵不过“金银”两个字的诱惑,便诺诺应允,与另一人一路行去了。僧灵罗听着那二人脚步直通向城西,又见西边地势偏高,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山包,黑暗中如某种怪兽的坟丘,心中便暗暗疑惑,心想,即便如此黑暗之中,仍能看出,那山包形状甚为崎岖奇特,风水极其险恶。若说下面有金矿宝物,实在叫人难以信服——但若说山上曾出过人命,有厉鬼徘徊,倒是颇有可能。
那两个宵小流氓是否有性命之忧,僧灵罗本不欲理会,然而他转念一想,白白绕到这清平城来,不抓两个厉鬼,未免太过无趣。何况长夜漫漫,他又无余事可以打发,便信步朝城西走去。
那山丘虽然就在城中,却偏僻得很,周围左近只有几座废宅,并无他人居住。到了近前,僧灵罗抬头看去,见那山丘不过高几丈——与其说是山丘,果然还是叫做一个土包更为贴切。那土包上倒也遍植花木,葱郁繁茂,将顶端的情形遮得严严实实。
僧灵罗见坡顶隐约有花木摇动,又有轻微的咳嗽说话声,心想,那两个宵小脚程倒快。他此时对使用眉间灵犀有了几分顾忌,又仗着自己一身灵力,便也不作查探,便沿着石子铺成的台阶小路,往丘顶走去。
走了两步,脚边什么东西蹦了起来,却是一个白花花的玉兔跳得老高,朝花丛深处去了。僧灵罗左右看了看,见无异常,便又往台阶上走去。又走了两步,只听土包上方传来一声惨叫,僧灵罗吃了一惊,心想,莫非这地方真有什么妖魔不成,便也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土包顶上。
却见花木掩映之中,立着一个小小的庭院,院门洞开着,里面黑黢黢的,只隐约看见两三座草堂。僧灵罗从锁妖囊中拈出几枚镇魂针,弹在空中,抖出几点萤火,跟随自己前后。他匆匆迈入院中,见正对门的一座草堂,仿佛被火烧过一般,只剩了七八根黑不溜秋的木架,隐约可以看出当年的形状。另外一间草堂门开着,僧灵罗匆匆入内,只见微微萤光之中,满室堆得俱是书卷。只是时日已久,书卷上方落满厚厚的灰尘蛛丝,仿佛许多年都没有人清理打扫一般。室中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副画,笔墨搁在一边,笔头早已腐烂。僧灵罗无暇细看,见室中无人,便忙忙走到另一间草堂中。
那间草堂却是一间卧室,当中一张大床,旁边两张小铺。只是年份已久,床上的织物俱落满灰尘,带了些腐烂的迹象。僧灵罗见那小床旁边的墙壁上,隐约刻着些文字,便走过去,用萤光一照,见上面俱是歪歪扭扭的字迹,仿佛小儿用刀刻出来的一般。僧灵罗念了念上面刻的一句“霜河宵转飞红叶,何处帝子夜当歌”,只道是小儿读书时的无聊刻画,摇了摇头。
僧灵罗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见那两个蟊贼踪迹全无,心下疑虑,想,纵然是厉妖恶鬼,也该留下些头发血迹,何故这草堂之中,竟然踪迹全无?他抱着手臂,环视草堂,见窗户微微开着,便走过去察看。只见那窗户的插销,早已被蠹虫蛀得满是孔眼,毫无用处。僧灵罗将窗户朝外一推,见外面什么都没有。他又看看两扇窗叶,见上面斑斑点点,俱是沙土和燕泥点点。
忽然,僧灵罗鼻子里闻见一阵血腥气,隐隐就是这窗户的附近散发出来的。他打了个响指,令那萤火飞得更近一些,陡然变亮。僧灵罗朝窗外花丛里凝神一看,看不出半点异样来。他双手扶在窗框上,只觉得手指上触着什么黏黏嗒嗒的液体,低头一看,那窗框的外侧,赫然印着一个血手印。
有什么东西,一滴、两滴,滴在僧灵罗的光头上。他抬起头朝上方看去,见黑暗中,带着腥气的涎液一滴、两滴,落在自己的眉心。
一张惨白浮肿的脸,正贴在屋檐下,吐着长长的舌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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