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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走神,外加等人。

屋子里安静到可怕,北条夏树躺久了又觉得无聊,巡视一圈,竟然发现两瓶烈酒。

他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喝,没有过敏药,会很难受。

短暂的犹豫只持续了几秒钟,北条夏树最终还是决定开一瓶。他心想都人快死了,在死亡面前,这点过敏带来的痛楚实在算不得什么。

并且离琴酒,又或者是别的谁追来,起码还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了。

于是北条夏树放任自己醉一场,有过前几次经验,这次的痛苦没有那么剧烈。

他头重脚轻地进入梦境。这次看到的是夏日公路,柏油马路上空气热到扭曲,黑泽阵将烟头碾碎,催促道:走了。

那时候年纪大概还要更小一点。黑泽阵也才十五六岁,长腿一迈跨上摩托车,看小夏树手脚并用地爬上来,低头扯着唇角笑了下。

风呼啸而过,为这闷热的天气掀起一阵波浪。夏树环着他紧窄结实的腰,前胸贴着后背,像一大一小、两只互相依偎的流浪猫。柏油马路上的影子被日光拖长缩短,随着时针转动一圈又一圈,路漫长得没有尽头。

而北条夏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把口袋里那枚戒指摸出来,对着顶光看了眼,随手丢到茶几上。

时间没能留住的人,他也留不住,倒是世间难得的公平。

不知道过了多久,北条夏树把子弹数了又数,弹匣拆了又装,门锁处终于传来点动静。

银发男人踏着时间般延伸开的光与影,信步朝他走来,无声的威压也随之漫过来。

北条夏树拉动上膛,在对方讥讽的目光中,调转枪口对向自己的下颌。

不要过来。他慢吞吞地说,你再走过来一步的话。我就开枪了。

琴酒顿时停下脚步审视他,翠色瞳孔冷得人心惊胆寒,仿佛宝石雕刻的装饰品。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北条夏树垂眸,准备把我关起来吧?北条夏树这个人就从世界上抹除掉。像对待你的所有物一样,不可以出门,完全没有自由可言。

他抬头打量对方的神色,片刻后,忽然笑了,眼神却冷冰冰的:还真是这么想的。

那也没什么好跟他说了。

琴酒这个人,是不配谈爱的。他擅长掠夺和占有,只有将东西紧紧攥在手心的时候才会稍微有些安全感。

北条夏树看着他,记忆模糊,视线也模糊,实在不能从他身上找回黑泽阵的轮廓了。

他胸口堵得慌,被酒精折磨的胃难受,手臂上的伤随着举枪的动作有种莫名的撕裂感,连胸口的旧伤也跟着疼。痛苦和磨难真是漫长反复,他不准备重蹈覆辙了。

同样的错误犯两次,未免太过愚蠢。

如果不能得到爱,起码也要拥有选择的权利。他一边难过,一边想,我要自由了。这也不错,等脱离游戏世界,一定能发现拉普拉斯妖的秘密。

光线自他的发顶倾泻而下,干涩的寂静流淌在两人之间。

北条夏树等着他开口,准备听完这句话再离开。

他手指扣在扳机上,想到很多事情,画面像走马灯一样轮播过去。

他其实最近有依稀记起来一些旧事,比如一条荒芜的小径。兴许是在加州,水泥马路旁的泥土杂草丛生,破旧的篱笆上挂着葡萄叶子,叶下悬着几枚青涩的葡萄,阳光暴晒,烘出浅淡的香甜。

到了晚上,无人的小路格外幽深阴暗,毫无光亮,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总怕突然落下去。夏树给黑泽阵打电话,有对方的声音伴着,这条一黑到底的小径也就显得没那么漫长可怖。

只不过,路还是他一个人走完的。

沉默的时间中,琴酒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在北条夏树身上,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拳头紧了又松。

你说的没错。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依然像结了层霜,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夏树轻轻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的回复。

组织会在二十年内覆灭。琴酒偏头,在薄风衣的口袋中翻找,我不喜欢拉普拉斯妖。但它的预言从没出错。

他终于找到了。

是落在跑车上的丝绒戒指盒。

在夏树愕然的目光中,琴酒随手丢掉那枚戒指盒,将被灯照得流光溢彩的银色戒圈戴到无名指上。动作并不郑重,甚至可以说是漫不经心,却坚定缓慢地将它推向指根。

仿佛为自己戴上枷锁,套上项圈。

他认下这份驯养。

时间不多。琴酒对他伸出手:走了。

北条夏树惊呆了,怔愣好一会,才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场私奔的邀约。

猫咪邀请你去看它尾巴上的月光,杀手给你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的忠诚。

夏树弯起眼睛,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心却在不停下坠。

但我不相信。他止不住地想。

下一枚子弹什么时候会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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