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考公宝典 第18节(2 / 3)
一跳,转身:“柳、柳大人……”因为疾转,原本虚弱的身子不由晃了一晃。
柳轶尘眉心一皱,下意识伸出手去,见她扶案站稳,又迅速收了手,背到身后:“毛毛躁躁,挨了顿打也不见稳重点……”
“大人,我又不是因为不稳重才挨得打。”杨枝想起他方才的“鬼画符”一说,难得硬气地咕哝了一句。
“会顶嘴,看样子力气回来了。”柳轶尘道,移步过来,将手中提着的一个竹筐放到了她身后的圆桌上。
“大人,白日那倚翠阁掌柜的儿子说……”杨枝看着面前的画,想起什么,连忙道。
“林嫂说你还没吃晚饭……还没凉,吃点吧。”柳轶尘不等她说完,自从竹筐中取出碗筷,登时,满屋飘起馄饨的鲜香。
杨枝喉头下意识动了一下,却仍坚持道:“白日我得了点线索……”
柳轶尘指指面前的碗:“先吃饭。”
“大人……”
“大理寺每日的案卷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先吃饭。”柳轶尘敲敲桌面,见她不动,又补道:“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人,一时热血容易,一世坚持却难。大理寺积案成山,不稀罕你一时的热血,要的是你每日细流穿石般的坚持。古项橐七岁为圣人师,三国曹冲六岁称象,却不见光耀星河、佳作流芳,你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们啊……”柳轶尘为她摆好筷子,招招手,再一次示意她坐下:“……死得早。”
“……”
“要坚持得有一副好身板。”柳轶尘道:“无论是破奸发伏,还是行善积德,乃至为祸一方,抑或……”掀起眼皮觑了她一眼:“为着心里的一点小九九,都得身强体健,才能锲而不舍,朽木……”唇边荡起一点笑,语气也减缓减重,仿佛格外强调:“……终折。否则非但好人做不成,就连当坏人也只能落了个下流。”
你才下流,你全家都下流。
杨枝在他提及“心里的一点小九九”时,已心虚地坐了下来,待他说完,干脆执起汤匙,舀了一个饱满的馄饨,送入口中。
馄饨皮薄陷满,肉质鲜滑,一口下去,杨枝感觉自己满肚子的馋虫都蠕动了起来。
大理寺东街有一爿小夜市,宋老拐家的馄饨是出了名的香。每日亥时出来,子时不到就收了摊。杨枝先前来好几回,都扑了个空。
这鲜香!这滑腻!这柔韧!这饱满!
定是宋老拐家的无疑!
杨枝赶紧又舀了一个送入嘴中。
柳轶尘见她模样,轻轻一笑,食指轻扣桌面:“还有小菜。”他早两条街下了马车,在东街夜市转了一圈,不光是馄饨,还一并买了几样小菜零嘴。
杨枝不和他客气,立刻从善如流地伸出箸去,夹到一块鸭脯,忽然回过神来:“大人你刚是不是骂我朽木了?”
柳轶尘正捡起她撂在一旁的书看,一点笑隐在那墨香之后:“总算你没让那姓江的踢着脑袋!”
“大人你怎么老骂人啊……”那鸭脯想是吊炉烤出来的,外皮金黄酥脆,一口下去,齿颊俱是鲜香。
杨枝囫囵回了一句,十分的埋怨让那馄饨鲜去了五分,又让那鸭子香去了三分,最后留下的两分,成了点撒娇的尾影。
缠缠绕绕,似一片羽毛,在柳轶尘耳廓上打着圈。
柳轶尘对着那一页书,半晌也未看进去半个字。
杨枝虽“埋怨”了一句,心中却十分豁达——朽木就朽木,好吃好喝伺候着,烂泥都行,别说是烂木头?
柳轶尘躲在那书后,良久方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我几时骂过别人?”
又一片鸭脯入口,杨枝的脑子也转地慢了,随口应道:“我才跟了你三日,飞虫走兽朽木都领了个遍,就差个顽石了……黄捕头跟在你身边这么些年,肯定没少挨骂。”
“黄成?”柳轶尘轻笑:“我从不骂她……高山流水,她听不懂。”
“这么说我还成了大人的知音咯?”杨枝忍不住白眼:“属下是不是得谢谢大人赏识?”
“客气什么……”柳轶尘笑,放下书。明月益发亮了,将她整张脸照的白如清昙,一刹那肆意绽放开来。
许是这月色惑人,一向自持的他竟不自觉伸出了手,反应过来时已逾了安全的边界,见她正抬起脸来,抽回来又露了形迹,近乎急慌地将握着的书掉了只手,借着那本再老成不过的《墨子》,掩饰性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敲。
已是他能容许自己轻浮的极限。
“大人!”杨枝莫名挨了一下,虽不过蜻蜓点水,仍忍不住轻呼出声。
“顽石轮不到你。”柳轶尘笑,嗓音微哑:“你没打听过本官外号叫什么?”
石头僧——白日江令筹才说过的。说他无父无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朽木顽石。
杨枝垂下眼,心叫夜风掀起了一个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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