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手足(1 / 2)
征和元年十月,燕国长公主家仆告发其与驸马诅祝君上,私蓄甲兵,欲谋大逆。事泄后,驸马崔询、左右羽林将军、宦官刘滕、赵用当即皆被逮捕下狱,长公主抱幼儿奔入尼寺,随后亦被羁押。五日后崔询于狱中手书供状后自杀。
“你不必作这些样子要挟我。你在我这里,没有寻死的余地。”
“将军不愿见我,我不作这些样子,将军也不会来看我。”她满面泪水,哑声开口,“我只求将军饶过我姊姊的性命。”
卫渊打断她,道:“殿下是糊涂了?长公主犯下大逆之罪,便是殿下要求法外恩典,也不应当求我,应当去求圣上。”
当今圣上乃是便溺都无法自理的痴愚小儿,哪里作得出这样的旨意?
“将军的旨意,难道不是圣上的旨意? ”
“圣上的旨意,我身为臣子自当奉行,自然是我的旨意。”他与她玩弄着文字游戏。
“将军何必搪塞我?”她哽咽起来,“将军尊极九州,位比万乘,阿姊只是一介女子,将军原谅我姊姊一时的过错,如同天地容一芥子,不过是举手之劳,于我和姊姊却是再造的恩德。将军为何吝啬至此?”
他不禁冷笑,她竟然想让他将燕国长公主看作寻常女子。“你们的确是不像同胞姊妹。”燕国长公主如今在诏狱中已绝食数日。她的妹妹却仍巧言令色试图救她的性命。“如今你在乎手足情义,她倒未必领你的情。”
“我只想要阿姊活着。”她哽咽难语,“我不知应当如何求你。我不在乎你的道理,我只是要姊姊活着。”
她不再编织辞令,只是垂头饮泣,蓬首素服,长发直落到脚边,她这般狼狈可怜的样子忽然让他有些犹豫。“你若是能让长公主领你的情,那我就依你所言。”
他径自离开,过后竟然准许了她去诏狱探望燕国长公主。
到了晚秋,方过傍晚天色便昏黑了,典狱官在前躬身引路,手里捧着一盏纸灯。深窄的石巷里只有那一盏摇曳的灯有些暖意。
“殿下,请。”狱吏示意。她迟疑了半刻才踏入监室。
监室内空旷且冷寂,燕国长公主见来人是她,微微笑了笑便调转过头去,并不开口。
她的兄姊虽多,却只有燕国长公主这一位同胞姊姊。她的姊姊是皇女的典范,姿容昳丽又敏而善谈,深得父母欢心,更令不少本朝士子叹服。她自幼活在姊姊的庇佑下,对姊姊又敬且怕。而如今让她骄傲和敬爱的姊姊独坐在监室之中,已经单薄瘦弱得像一道影子。
燕国长公主此时已经绝食数日,因此她特意吩咐婢子一道携着粥饭。
“阿姊。”见燕国长公主沉默不语,她打开食盒,示意婢女布下碗碟。“你权且用一些,待到与我回去时——”
“你这婢子!”燕国长公主忽然扬手批过她的面颊,指甲在她脸上留下几道殷红的血痕,“你为了这一行,求了那牧羊奴什么?”
她捂着面颊一言不发。
“你还配叫我一声阿姊?”燕国长公主咬牙低声道,“不意母后竟生了你这样没骨的婢子!你侍奉那窃国的牧羊奴来救我的命?你要我有何颜面苟活世上?他日泉下相逢,你我如何面对父母?”
“阿姊,若是我这样可以换得阿姊性命,那我是心甘情愿的。”若是她一个人受屈辱可以换回父皇母后,换回此前十五载的安宁,她也是愿意的。
燕国长公主闻言凄然一笑:“小鸾,你要我像你这般活着,实在是高看了我。”
她仍是握着姊姊的衣袖摇头不语。
“若你心中还有一分当我是姊姊,事已至此,便不要再提救我的话了。”
“阿姊,求你,你不能也舍了我去……”她顾不上周遭的耳目,扑在姊姊膝头泪落如雨。不论她受何等屈辱,她只想要姊姊陪伴着她。“就是表哥不在了,你们还有阿虎,他又有什么错?”阿虎是燕国长公主和驸马的独子,才刚刚学会走路。
长公主落下泪来:“痴儿,你又何苦如此?”她并非是要自己的小妹去遵守女子迂腐的道德,而是她更年长些,知晓女子背负着国仇家恨在世上存身的艰难,若是她还怀着复仇雪耻的心,则更是要艰难百倍。“你此时救得我的性命,往后又如何?”
她彷徨失语。之后又当如何?姊姊就算活着也要在软禁中度过余生。而卫渊对她并无半分敬重,如今他尚需要一位公主作他的幌子,待得他江山稳固,再行废立时,她纵然不死,也会落到比眼下还要不堪百倍的地步,届时更加无力看顾姊姊。
“我不知道,”她摇头,“可我不能眼见着姊姊死……”可她又有何资格强迫姊姊和她领受相似的命运?
“小鸾。”长公主把自己的妹妹抱在怀中,心有千言万语,在众多眼目之下却无从开口。
“我会有办法的。”她重复,“阿姊,我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一定要——”去洗脱眼下的屈辱,去报背负着的血仇,去——
燕国长公主忙掩住她的口,径直将她推开,指着她面上骂道:“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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