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1 / 3)
鱼翠的肚子很饿,非常的饿。他低着头摆弄着光溜溜的绸缎衣摆,不敢抬头。
装修豪华的房间里燃着好闻的熏香,鱼翠偷偷瞟了一眼今晚要给自己开苞的客人,恰好对上客人的眼睛,客人对他笑了一笑,鱼翠赶紧又低下头。
客人大约三四十岁的模样,长相斯文,乌黑油亮的头发向后梳着,不似鱼翠想象中大腹便便的富商形象,倒像是县城里的教书先生。
郑寒觉得鱼翠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有一点点可爱,他轻笑一声,唤鱼翠在桌边坐下来。鱼翠乖顺地坐了下来,但他仍然不敢抬头。
郑寒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家乡是哪里的?”
鱼翠嗫喏着说:“我叫鱼翠,十六岁,是从川南那边过来的。”他一边说话一边盯着桌子上精致的茶点,老鸨今天只给了他一碗米汤喝,说是吃饱了,身上的味儿重会冲撞了客人。
茶点悠悠散发出一股轻柔甜蜜的香气,直往鱼翠的鼻子里钻,鱼翠悄悄咽了好几下口水。
郑寒注意到他一直盯着茶点,便伸手将一碟茶点移到鱼翠面前。
鱼翠的脸瞬间爆红,他刚想开口婉拒,肚子却抢先一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鱼翠的脸红的几乎要滴下血来。
鱼翠羞耻得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的模样可怜可爱,郑寒轻抚他的肩膀:“想吃就吃吧。”
得到客人的准许,鱼翠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饥饿,他抓起茶点就往嘴巴里塞。茶点是甜软的乳酪蛋糕,上面撒了一层厚厚的糖粉。
鱼翠嘴里的蛋糕还没咽下去,他又急急抓起一块往自己嘴里塞。
郑寒见他的吃相生猛,赶紧给他倒了一杯红茶:“慢些吃,别噎着了。”
金红色的茶水盛在珐琅彩骨瓷杯中,鱼翠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他的嘴角沾着白色的糖粉,一脸感激地看着郑寒。
他湿漉漉的眼睛像珍稀的南洋黑珍珠,流光溢彩。郑寒不禁为这双美丽的眼睛而心动。这种奇特的反应让郑寒感到片刻的讶异——他居然会因为一个卖身的男妓而心动。
鱼翠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卖身的第一天晚上,客人会让他吃茶点吃到饱。鱼翠将桌子上的茶点一扫而空,又喝了满满一壶红茶,撑得他接下来不停地打嗝。
鱼翠捂着嘴巴,努力想要停止打嗝,他生怕客人会因此嫌弃自己。郑寒忍俊不禁地把他的手拿下来,道:“过一会儿就好了,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躺在软绵绵的床上,酒红色的天鹅绒帷幔笼罩出一个小小的天地。鱼翠肚子涨得难受,根本睡不着,他悄悄偷看客人。客人似是有些疲累,已经陷入了熟睡。
鱼翠看着客人的睡颜,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是因为他接待的第一个客人似乎是个十分温柔的人,难过是因为自己为了一口吃的卖身为妓,沦落风尘,终究是做皮肉生意的下贱勾当。
鱼翠是逃饥荒逃到重庆来的,曾经有着“天府之国”之美誉的四川在经历了三年的军阀混战后,又迎来了旱灾,四川在去年就陷入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饥荒之中。
所有的川人,除了成都的少数几个县城,都在往外逃,逃不出去的就饿死了,死掉之后的尸体不是被野狗啃了就是被活人煮熟吃了。
鱼翠起初是和家人一起逃荒,不料一家人在半路上撞上抢官粮的灾民,官兵不分青红皂白用机枪射杀灾民,鱼翠的父母在混乱中不幸被流弹击中,丢了性命。
鱼翠不敢在路上停下,停下来就是死。他凭着一股饿劲走到重庆,好不容易进了城,却发现重庆也没有救济粮。
在快被饿死之前,鱼翠把自己卖了,换了两个烧饼。他抓着干硬的烧饼狼吞虎咽地吃着,连地上掉的饼渣都没放过。
坐在贵妃椅上的老鸨磕了磕长烟杆的烟灰,让他把身体洗干净一个月后准备接客。
在接客的前一天,老鸨揪着鱼翠的耳朵说,客人是从上海来重庆谈生意的大老板,喜好干净的雏儿,她特意把鱼翠留着就是为了招待这位有钱的客人。
老鸨叮嘱鱼翠一定要把客人伺候得服服帖帖,若是客人有半点不高兴,她就把鱼翠丢到城外喂野狗。
今晚本该是鱼翠的开苞夜,没想到客人啥也没做就睡下了。鱼翠也不知道老鸨发现客人没有碰他之后会不会把他丢到城外喂野狗,他胡思乱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鱼翠一觉睡到了早上九点钟,等他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他一个人了。鱼翠急忙拉开帷幔,赤着脚跳下床。“你醒了?过来吃早饭吧。”原来客人没有离开,正在桌边吃早饭。
郑寒看着鱼翠慌慌忙忙穿拖鞋的样子,只觉得鱼翠傻的可爱,他忍不住故意逗弄他:“你昨晚梦见什么好吃的?流了一枕头口水?”
“啊?”鱼翠吃惊地睁大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白净的脸皮上飞快染上一层绯色:“我流口水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窘迫地看着客人,脸蛋红扑扑的,样子可怜巴巴的。郑寒再也憋不住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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