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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宁上车后在副驾驶上瘫下,长吐了口气。

他好累。短短几天,好不容易建构起来的正常生活似乎又快被打破。沈逸宁开始后悔为了自己那个不过脑子的冲动就到这个该死的破地方来找人了。

言钧没有说话,只安抚地拍拍他的肩,便开油门发动车子。

顾时安。

一闭眼,脑子里耳朵旁满满被这个名字塞满。他从车前的柜子里摸出一袋软糖,粗暴拆开封口就捞起一把嚼起来,在甜味对神经的舒缓作用下,他才有勇气重新睁开眼。

后视镜里顾时安一直站在甲板边缘,隔着围栏不知道看向哪里。身影越来越小,他忽然看见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走到顾时安身边,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

他心里忽然一揪,嘴唇张开,差点想让言钧拐回去,最后还是忍住。沈逸宁闭眼深呼吸,指甲在手心抠出血痕。

绝对不能靠近顾时安。沈逸宁比谁都清楚。

那个人自私偏激,缺乏共情能力,他所谓的“爱”比什么都不值钱,只会将人烧毁。一想起他,脖颈侧纹身处早已愈合的皮肤又如灼烧旁隐隐作痛,将他烧清醒了一点。

他定了定神,对言钧说:“我们现在就买机票回去。”

言钧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一会儿,还是道了声好。

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从来只有他占别人便宜的份吧,狗咬狗不是正好。沈逸宁想,无视太阳穴“突突”的跳,又往嘴里塞了一把糖。

渡轮航行是林修齐干了十多年的一桩生意,多半在初秋开始。等客人尽数上船后在不起眼的沿海小城出发,作完一圈环海旅行后再在个港口大城市停岸。多是富豪左拥右抱上船享受一下秋季假期,顺便在船上玩玩赌博拍卖嫖妓。因为名声良好运营稳定,尽管上船费用不菲,但是年年上船的人数有增无减,今年更是限制旅客名单。

顾时安从前同林修齐关系还行时也被邀来玩过几次,船上老一辈的工作人员都大多认得他。凭他那张脸攒下的好人缘,当他晕了两三天后起床时,除了吊着的营养针外,床边给他准备了一杯盐水和一碗肉粥。

顾时安没什么味觉,凭本能一口一口端勺舀粥塞进嘴里咽下。

他拿枪指着林修齐的左手每根手指都被缠上了几层绷带,绷带下面一点知觉也没有,就只是个摆设罢了。

顾时安依稀记得他晕过去之前,五根手指指甲被镊子直接撬开扔在金属托盘后后,林修齐看着血肉模糊的样子觉得有些烦,说反正这手也废了,索性就抓着他拿上船的那把手枪枪托把他四指骨头砸断了。

那份疼痛实在是太过强烈且浓稠,现在想起来肢体也在不自觉发抖,顾时安是靠着林修齐那句“你晕过去了就对你右手也来一遍”才强撑到最后。

一想起来,连带嘴里也在犯恶心。

刚放下勺子,还没等他躺下,就有个侍应怯生生地走进房门给他收拾碗筷换营养液吊瓶。多半是被他送来的惨状给吓到了,侍应收拾的时候动作放轻指尖颤抖,脊背紧绷,将黑色的制服撑得没有一丝褶皱。

顾时安忽然问:“你给我送的粥?”

侍应被他突然的问话吓得一激灵,手里的碗差点掉下,而后小心翼翼回答:“医生说你应该差不多醒了,我想你起床也吃不了什么东西,就让厨师做了粥……”他顿了顿,想到什么,又补充,“林先生让我好好照顾你。”

顾时安见他一双眼睛眨得飞快,觉得挺好玩,就点头冲他笑笑:“谢谢你。”

侍应被他的笑又吓得手抖了抖,愣了片刻后怔怔回答:“不,不用客气。”

随后养伤的几天,他的伙食越来越好,林修齐把他弄残后似乎忘了他这人,把他扔在三层的房间里就不管了。

年轻的侍应似乎和厨师关系不错,公然给他开了小灶。

他一边用着没残废的那只手使勺子吃饭,一边听着侍应絮絮叨叨讲话。大多数时候顾时安都没太认真听,一边吃一边走神看着钢化玻璃窗外一片蓝。只是侍应在船上闷得慌,好不容易遇上个能说话的人,便一股脑地将自己最近的经历全盘说出。

哪怕顾时安没过脑子,也知道这人家里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从小海边长大,高中暑假经人介绍签了保密协议上了船。他还兴奋地说这儿干上一个月能抵得上大学四年学费。

不过侍应还是长了点心眼,没有问顾时安怎么会在船上,还伤成这样。

船缓慢驶向公海,到了中秋。

船员在甲板上放了烟花,燃遍海上夜空,光亮在海面碎成莹莹一片,随浪潮流动消散。船上喧闹声愈加剧烈,似乎已经开始性爱派对,男男女女呻吟声连顾时安住的小角落都听得清楚。

他乐得清静,可是侍应似乎怕他寂寞,趁着人都在甲板上玩,就翘了班跑来同他有一波没一波地聊他见到的香艳场面,惊呼这些有钱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变态。

顾时安点头认同:“嗯,确实。”反正骂的不是他。

房门猛地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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