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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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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雪昧把他的名字置于舌尖,咬着字音认真地默念了一遍,高潮过后涣散的神智终于有所回归,能够令他在思考中得以抽出喘息的间隙,去清楚地回忆起一些别的什么事。

他或许曾经真的见过对方,因为当这双眼睛注视着自己时,那种过于微妙的锋芒,如同看起来纯洁无害,刺入骨髓方知尖锐的冰锥——等到视线那头真正察觉时,除非忍受血肉剥离的苦痛,否则将永远无法摆脱这股纠缠不散的冷冽寒意。

“你……”

纠结再三,任雪昧动了动唇,视线迟疑地落在对方身上,欲言又止。

舌尖上的腥膻味提醒着他方才所发生了什么:对方对自己做出泄愤般羞辱的行径,他本该冷眼相望;可男人深谙打一巴掌给一个枣的道理,如今也称得上他的救命恩人。

江晚霁心情很好地应了声在,勾唇扬起微妙的弧度,抬手去掀起布帘的一角,好让略显犹豫的国师大人只需一眼便能瞧见车厢外的景象。

虽然出了宫,但依旧身处皇城之下。目光所及,不远处是喧嚣的街市,他们则停在比较偏僻的巷口,来往行人神色匆匆,因此无人会留意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

自从裴照顺利登基后,任雪昧就被关了许久,整日困在静寥的深宫之中,眼下离这久违的烟火气如此近,好似才找到了一系列剧变中仅有的寻常,心下不免松了口气。

原来对方是真的出手相助,没有食言,而他之前所提心吊胆踌躇的一切纠结,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

任雪昧面色如常,把向外的视线移回来,将它们重新落到男人身上。

目光相撞。两人对视的瞬间,那双狐狸般微眯的眼,好似就轻易看透了他脑内所想的全部,这些情绪仿佛于霎那间变得脆弱且透明,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偏偏江晚霁仍在温和地笑:“大人,如何,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稀疏平常的两字称谓,此时却如同过电般,令任雪昧立刻又回想起不久前才经历过的一切,作乱的指尖,勃发的硬挺,和微凉的体液。

越想忘掉那些画面,它们就越频繁地在眼前浮现,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不必再强撑这无效的伪装。

但任雪昧还是尽力摆出无事发生的模样,伸手拢紧身上的衣袍,他问道:“你说有人要救我,是谁?”

面对他的提问,江晚霁眉梢轻挑,在思忖片刻之后,他故弄玄虚地答:“这个嘛……等大人到了听雪楼,自然会见到那位阁下。”

“那人一定身份不凡吧?”任雪昧并不理会他的装腔作势,直说自己的揣测,“否则你也不会以身犯险地闯进皇宫,从当朝皇帝的手中,救走被囚禁数天也无人知晓的国师。”

男人对他的推断不予置否,只在他话音刚落便快速接过:“大人也不必妄自菲薄,依在下观察所悉,自你下落不明后,城中布令追踪持衡国师行迹的,可不止那位阁下一人。”

任雪昧心下一动,抓住对方话中的间隙,步步紧逼地追问:“所以,他们都只是在城中搜寻,却仅有那人知道我正身处裴照的寝宫中?”

江晚霁不料他能从只言片语里猜到这层,停顿片刻,男人不免失笑:“怎么如此心急?这样的问话,还是留到那位面前再讨教罢——听雪楼只是收钱办事,倘若再加刁难,在下不得不想办法让大人噤声了。”

他将目光意有所指地停留在眼前这双殷红的唇上,在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之后,它们骤然被抿得好紧。

他曾尝过,所以知道的。

唇瓣明明柔软又丰润,主人的视线却如同锋利的芒刺,像受到威胁所以露出爪子的猫,恶狠狠地瞪着始作俑者,随时要出手挠人的模样。

“收钱之后竟对雇主的目标做出那样的事,”他能这般从容地说出暗示性十足的话语,让任雪昧怒极反笑,忍不住呛声道,“若是传出去让人知道了,不怕败坏听雪楼的名声么?”

江晚霁抚着扇柄,半张脸隐在阴影中,轻飘飘地叹息:“若只简单地是重金令下的目标而已,大人认为……会轮到在下也亲自出手么?”

听者眉心微蹙,这话说得婉转又大胆,细想便能品出其中蕴含的意味颇深。

倘若只是单纯的任务,怎么会连江晚霁这样身份的人都能惊动?

正如男人所说,他会出手相助,绝不可能是因为那数量不菲的赏金——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还不待任雪昧发问,他便收了折扇,朝帘外示意,“大人,恐怕如今皇城内外皆是陛下寻人的旨意。你躲不了多久,不如尽早收起戒心,随在下回听雪楼,暂时藏身罢?”

事已至此,他们都心知肚明,任雪昧早已没有可供躲避的去处。

面对对方这般惺惺作态的劝诫,他只能咽下心中疑虑与重重困惑,姑且冷着一张漂亮的脸,再度恢复成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模样。

他不再和江晚霁对视,反而把脸转过去,看向帘布拉开后的车厢之外,那里站着一位车夫打扮的壮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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