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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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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熏了上等檀香,烟雾缭绕在房梁上方,最后飘忽着散去,只余下浅淡的气味,同胭脂水粉交织在一起,倒是浓烈的后者更胜一筹。

兜帽垂在肩沿,身着宽大罩衫的男人端坐椅上,腰板挺得很直,那因为无妄之灾而脱臼的手肘已经被接好,但骨肉里却仍隐隐泛着痛意。

对方那警告般的示威,无非就是在告诫他记得自己所处何地,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欠下的巨大人情。

他当然清楚明白地知悉,门口站着的女子看起来毕恭毕敬,却不会是因为他这个狼狈逃跑的挂名国师。

她一直在观察,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像一根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刺。

她只受命于一个人,那便是江晚霁。

那道视线实在过于尖锐,仿佛若是任雪昧敢做出什么不守规矩的举动,她立刻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手,顺理成章地解决掉面前这个麻烦。

对他来说,寄人篱下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但任雪昧确实无可奈何。

这条一生都任由旁人操控的性命,如今多作辗转,又被糟蹋作践,而身为事主的他却毫无任何话语权。

任雪昧垂眸,看向面前的小圆桌,一小碗斟满的茶水被放置在那里,茶汤上浮着一片细碎的叶,形状好似海上孤舟般,正随晕开的圈圈波纹,不受控制地摇摆、浮沉。

……倒是和眼下的处境有几分相似。

他沉默时像捂不热的冰,面色苍白,软唇被紧紧抿成一条线,态度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冷漠与抗拒。

但屋内另一人却笑眼盈盈,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毫不避讳,甚至还能抽出闲心来,朝他调侃似的问道:“怎么?任大人,生气了?”

几乎是意料之中的,江晚霁并没有收到对方给出的任何回应。

对这样折辱般的玩笑话,任雪昧压根不予理会,反而抬起头直视他,眸中不见一丝恼意,冷静得可怕。

“同听雪楼定下交易,要你前去救我出宫的人,”任雪昧顿了顿,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推测,最后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是不是薛相?”

被岔开话题,江晚霁并不恼怒,反而眼珠一转,以扇掩面,躲在后面笑得灿烂,明知故问道:“大人,你说的……是哪位薛相啊?”

任雪昧只是盯着他,不说话了。

江晚霁讨了个没趣,倒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接道:“早就听各种传闻说,持衡国师同薛相有不一般的交情,怪不得大人会做出如此猜测。”

“只是,有件事在下已经好奇很久,不知大人能否帮忙解惑?”

看他这副模样,如果拒绝回答,短时间内不会善罢甘休。国师面若冰霜,咬字简洁有力,问:“何事?”

男人将尾音拉长,暧昧地笑:“——他也知道大人身上藏着的秘密么?”

这句话已经超过了普通程度的戏谑,简直就像是在赤裸裸地挑衅。

任雪昧并不清楚对方为何会对自己有如此不加遮掩的恶意。

他们或许真的曾经在某处见过,可他确实已经想不起来具体的情况与场景。

持衡国师早在先帝在位时便服侍其左右,为陛下出谋划策。因为谏言真话大大小小也得罪过某些朝臣,但尽管如此,却绝不可能与皇宫之外的江湖中人扯上丝毫关系。

那么他针对自己的理由是什么?

“江楼主,”他眉心微蹙,脸上写满了防备的敌意,语气疏远且不解地反问,“我曾同你有什么过节么?”

从刻意吐出这个称谓开始,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男人脸上,因此没有错过对方那极其微妙的表情变化。

江晚霁收敛了笑容,颇为古怪地瞥他一眼,说不上来那是怎样的情绪流露,但对方显而易见地停顿了。

见任雪昧真在等待一个回复,他神色又恢复如常,不紧不慢地答:“自然是没有的,大人怎么会这么想?”

任雪昧心下已然生出几分不快,此刻继续追问道:“真的没有么?那江楼主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将我置于万分难堪的境地?”

房间登时陷入一片略显诡异的沉默中,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那上下打量的视线,正毫不避讳地扫来。

屋内足有两道目光如芒在背,任雪昧瞪着那双杏眼,大大方方地和他对视,殊不知这副模样落在某人眼中时,倒是别有一番新奇滋味。

教人不免起了坏心,想长久地占据那方墨一般的水潭,让它的主人仅仅为了自己,而停下流连的目光。

折扇被砰地打开,男人朝他颔首,轻轻摇动扇柄,含情目眨了又眨,状若天真孩童,语气烂漫地问:“各取所需而已,也能算作侮辱么?”

“江楼主——!”

在面前人还未彻底愠怒,对他发作之前,江晚霁便迅速收了调笑态度,浓密眼睫遮住了眸中种种情绪,令他看起来严肃又认真。

他紧接着道:“实不相瞒,薛相最近常常光临听雪楼,只为寻求大人的踪迹……灯莲,今日他也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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