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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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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渍。我们的关系在这晚落下了帷幕。

灰足与我依然保持着联系,并没有因我和牡蛎的分手改变。而其他朋友都有意无意地开始同我保持距离,毕竟某种意义上他们不是我的朋友,而是牡蛎的朋友。我和灰足在市区合租了一间公寓,打算边读书边实习,大三下半学期我一周只有四天上课,有一天只有下午一节课,所以有三天我会回学校住,其余时间我做着家教的兼职,灰足在某个公司里做实习生,并在那里遇到了现在的女朋友。

自从和牡蛎分手之后,我的右后齿就开始隐隐疼痛,起初我并不在意,那似乎是一颗小小的错误的种子,在暗无天日的潮湿牙床里萌芽,后来就频繁作痛,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心理的疼痛转化到身体的疼痛上去,分手实际上本就是个错误,我更需要的是牡蛎所带给我的,而并非感情。不过最打击人的实情是我的能力难以留住这一切。生活的热闹像雾气一样地散去,随着时间流逝掉了。而我自己一点进步也没有。

周二的上午,天空高远,一望无际的白,房间浸在光线里,安静得像熟睡的猫咪。我戴着工作时的黑色细框眼镜,在为下午的家教备课。墨绿色陶瓷杯盛着温开水,端放在电脑旁边。我左手放在灰色键盘上,右手用虎口揉着嘴唇,后牙槽传来熟悉的隐隐疼痛,过了一分钟左右消失了,接下来隔了五分钟,它又开始作祟。我翻开英语课本,用红笔粗糙地做了个记号,然后扔到笔筒里,像实在受够了一样,打开手机搜索市里比较有名的牙科医院。任何一家牙科医院都没有空闲,口碑最好的一家价格昂贵,挂号的人排得满满的,但据灰足说,治疗效果确实不错。

预约排到了第二周的星期三,此时我的右脸颊已经痛肿了,医院大厅里坐满了深受牙齿折磨的可怜人们,有男人一手拍在前台桌子前面嗷嗷地冲前台抱怨:“178号还没排到啊。”

前台护士微眯起眼睛,脸颊上提起苹果肌,原本高耸的颧骨更显立体。她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先生,现在还有十号,请您到休息区再等一会儿吧。”

我靠在满是洞洞的长椅背上,呼吸着医院里的消毒水味,从这边能窥见到忙碌的牙科内部,绿色的地面,白色边框镶着半透明玻璃的隔墙,穿着绿色工作套装的医生露出半个背影,病人躺在牙科床上,半截腿平伸着露出来。

这是地狱,飘满绿色的口腔魔鬼。我浑身的骨头沉沉的,脊骨阴冷。但我嘴里的疼痛又逼我盼望快点到口腔阎王殿前跪下来自报家门乞求脱身。

焦虑地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我被喊到号。地狱大门口的植物在阴嗖嗖的凉气里,伸着扭曲墨绿的手指,僵硬地触碰我的衣摆。我经过中间走廊,一路目睹种种情状。到了6号诊室,一看就经验丰富,手法老道的医生戴着口罩,对着身后站立的高挑的实习生分析上一个病例。实习生穿着绿色衬衫式工作服,袖子口卷到手肘,裸露出冷白的手臂,口罩遮住半张脸,不含情绪的眼睛看着医生,不时点着头。

我的视线落到他身上的一刹那,血液仿佛停止流淌。他看到了我,似乎全身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眼睛睁大。我不敢直视他,目光移到他的衣服领口上。时隔四年不见,他身体比先前都更加挺拔,高了不少,乌黑的头发看似随意地向后梳,不少碎发落在雪白饱满的额头前。我的双腿几乎想要逃跑,但仍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肺部盈满氧气,气球般膨胀起来。

“先坐下。”医生说。

我坐下来,肿着一边脸,盯着工具架上尖锐的仪器,说道:“医生。我右边后牙槽那里很痛。”

“多久了?”

“三个星期了。”

“三个星期?为什么现在才来?”医生挑起三角形的灰白色乱眉,惊讶地问我,话里在责怪我为什么不早点看病。

“因为……比较忙。”我不敢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牙医,找了个含糊的说辞。

“躺上去,张大嘴巴。”

我在躺椅上别扭地躺好,这种姿势好像砧板上的鱼,任人观看屠宰。维杰在一旁俯视着我,帅气干净的半张脸占据视野里的一角,让人自动想象出完美的下半张脸。我紧张地避开视线,张大嘴巴,很尴尬。我很难不承认,他的再次出现依然能搅起我内心的风暴,那种感受强烈到我能把握到自己实实在在地活着,存在在现实里,从来都没如此清晰过。

灯光照射进我的嘴里,医生冷峻的目光透过椭圆形镜片,检查着我的牙齿

“你的一颗智齿蛀掉了,得赶紧拔掉。”医生关掉灯,侧头对维杰说,“先带去拍个片子。”

“哦。”

维杰看了我一眼,用我曾经魂牵梦绕,反反复复回荡在我的记忆里的声音对我说:“起来吧,跟我过来。”

我在他的带领下沉默不语地来到一间小屋,像个跟在狱警身后的囚犯,缩起脑袋,戴着镣铐,等待被监禁。“坐到椅子上。”他指了下凳子,然后戴上颇有弹性的医用手套,白色的橡胶材料紧紧贴合着他的修长手指。我听话地坐下,茫然地准备接收下一道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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