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婚](1 / 4)
雨是在昨日才停的。
春雨贵如油,蒙蒙细细下了半月有余,大婚前夜终于散了乌云。叶旻易结束了二十日的教习,先前月桦送来的蝉衣穿了多日,叶旻易几乎快要习惯了一身轻薄如无物的衣物,起初几日的羞耻难耐在高压教习之下很快便适应,乍一换上平常寝衣反而诸多不适了起来。
可好歹也睡上了一个不需要夹着什么东西的安稳觉。
礼部择的吉时是辰时,叶旻易却在后半夜便被叫了起来,里外清洗干净,后穴里塞上一只红水晶的肛塞。二十多日的教习下来,铁打的汉子也被揉软了身子,叶旻易一言不发,四位嬷嬷左右伺候着,一层一层为他套上华贵繁琐的婚服。
依着规矩,王妃的婚服里外共有八件,配饰该是前冠后压,再佩十钗,以显尊贵,便是男妻,也是有大冠六钗的先制。而叶旻易得了李毓亲肯,仍做嫡子发髻,单一只红玉金冠束发,得了头顶上的轻快。叶旻易自己是畅快了些,可落在旁人眼中,王府里纳男妾也要较之更体面些。
叶旻易无心理会那些,里外八层的婚服要将他裹得透不过气,脚上更是一双坠了珠玉的绣鞋。男妻不易,王妃更是一等一的难做,单就这双鞋便已经让叶旻易吃到了不少苦头,若是步伐急了,珠音自然乱作一团,嬷嬷的戒尺可断不饶人。是以,待到今日成亲时,叶旻易由丫鬟搀引着,缓缓步出闺房,叶家上下所有人的眼睛下,谁也没看出这是曾经那个一家顶柱的将军。
这块在皇宫大殿长跪的顽石,也没逃过被雕琢出形状的命。
叶家父母端坐高位,昔日最成器的嫡子如今一身嫁衣,步步踏着珠玉之音,屈膝拜倒在堂下。叶呈安心里五味冗杂,为人父者,今已年过百半,寄予厚望的嫡子却沦做庶子出嫁。他端坐高堂,在张灯结彩的正厅里,心底只有苦涩凄惶。
李毓身着同样繁复的礼服,本应与叶旻易并肩而跪,聆听叶呈安的送嫁词。可李毓是何等的尊贵,普天之下只跪国君李承晟一人,叶家如何敢让她下跪?
叶旻易一人屈膝跪地,李毓华服锦冠坐于一侧。叶呈安不自然地瞥了一眼李毓,后者微垂眼睫,瞧不出什么心思。
“吾儿旻易,昔多骄纵,今得陛下赐婚,乃良缘如斯,为父欣难入眠。日后为人妻者,当贤良方正,以夫为纲,殿下秉承陛下之仁德,定然琴瑟为和,举案齐眉。”
赵氏坐在叶呈安身侧,牵强出一抹笑意,接着道:“还望日后为王爷开枝散叶,绵延福泽。”
叶旻易端正叩首:“谨记父母教诲。”
李毓起身,嬷嬷抖开红绸两头,二人各执一端,一前一后步出正厅。朝阳煦煦,薄金洒落皇城,李毓在前,叶家送嫁亲眷在后,十二人抬的轿撵停在叶府门前。脚下是叶旻易走过无数次的路,每一块石板的纹路都深深镌在他的心间,成为滋养他长大的一部分。
而现在,他也是从这条路上离开叶府,离开他生长大的家,变成瑞王府的王妃,变成一个女孩的妻子。
玉鞋珠音清脆,李毓在前,二人迈过门槛,叶夫人眼含热泪,舀起一瓢水泼了出去。叶旻易站得稳稳当当,心底是沉的,也是轻飘无定的,模糊感叹着,原来也是可以不落一滴泪的。
皇都的清晨不慌不忙降临,曦光落上青石板的大道,十二个抬轿的士兵容光焕发,内侍屈膝跪地,李毓踏其脊背上轿。叶旻易微微一顿,红绸轻扯,他垂着眸子,足尖轻点,坐上了李毓身侧。
迎亲的公公一声长喝:“起轿——”
先有宫女十二人于前,身着朱红软甲,发间别雀翎三支,骑高头红马,于仪仗最前开路。马蹄声清脆有序,哒哒踏响皇都主道,唤醒了这座天子脚下的城池。长街两侧官兵荷甲把守,礼乐声响,城中百姓涌上街头,街头巷尾熙熙攘攘,皇都难得这般热闹起来。
轿撵稳中微有摇晃,李毓在左,叶旻易在右,二人各执红绸一端,皆是无言。轿撵绕城三周,不时传来百姓议论与呼声。无端的,叶旻易想起从前在军营里听闻的,雏妓接客时都要先由龟奴背着绕城,以示从此不做良家人。
他与那雏妓又有何不同?
叶旻易垂着眸子,轻笑一声。李毓端坐一侧,像是丝毫没察觉到身侧王妃的情绪波动一般,又好似是察觉了却并不在意。
轿撵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落在瑞王府前。王府正门大开,红绸从府门蔓延向内,连成一片朱红的山峦。抬轿士兵屈膝跪地,迎亲的嬷嬷候在门前,高唱三声:“王妃入门——”
王府不似寻常人家,便是大婚也不放鞭炮之类的吵闹东西,李毓先下轿撵,再转身扶了叶旻易下来。礼乐声不远不近,与交叠的衣袍纠缠在一起,二人并肩迈过王府的门槛。
王府正殿内高坐三人,正中的乃是国君李承晟,左为皇后,右为摄政王妃——李毓的母妃。
自摄政王逝世,王妃守陵多年,此番是第一次回京,便是李毓也只每年前去祭奠摄政王时才得以与之一见。
红绸连接了李毓与叶旻易,朱袍联袂,李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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